魔術殺人事件簿(原名:魔幻人生) - 第18章

王稼駿

  駿秀睜開眼睛,從這場噩夢中掙脫出來,瞧一眼上好發條的鬧鐘,距離他睡下去僅僅過了三個小時。時值凌晨時分,駿秀睡意早

已全無,在壓軸大戲即將開場之前,難以平復的洶湧心境讓他坐立不安。不得已,駿秀只得提前為晚上前往「塞汶山莊」作起了準備



  他沒有開燈,披上衣服在黑暗中摸索着,終於找到了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那塊冰冷的鋼鐵等待着主人的召喚,發出蠢蠢欲動的機

械聲。這是在德國受訓時一位私交甚好的教官所頒發的獎勵品,一把1939年生產口徑7.63毫米的毛瑟手槍,駿秀將它插在了自己的後

腰上,用力緊了緊褲腰帶。

  沒有人能看見他此時是何等表情,包括駿秀自己,只是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

  似乎剛才的噩夢對年輕的警員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再度光臨「塞汶山莊」會否如夢中那樣,將是又一個夢魘呢?駿秀不擁有

卜卦師的預知異能,但至少要把命運捏在自己的手裡,能從這場漫長的幻境中永遠醒來……

  2

  薛庵仁被一整天未曾露過面的左庶叫去核對黑衣人的線索,薛庵仁告訴駿秀,他將和偵探一同前往,並賊笑着提醒駿秀帶着山莊

女主人別遲到。

  而運籌帷幄的左庶也為調查小組的另一位成員駿秀安排了任務,要他在七點之前將卓凌姐妹倆都護送到「塞汶山莊」,並為此配

備了一名警員予以協助。

  由於沒有直達「塞汶山莊」的公交汽車,所以四個人的交通工具自然需要仰仗卓凌的那輛黃色雪佛萊了。

  接近預定的時間,駿秀一行四人適時駛抵「塞汶山莊」。這時,處於警方封鎖的現代化建築燈火通明,兩輛白色帕薩特警車明明

白白的告訴着最後的訪客,其他人已經等候多時。

  一面警方告示樹立在玻璃移門的感應器前,讓這扇尚未修復的高科技大門不會再度禁錮進入山莊的人們。

  卓凌的姐姐連同她隨身的維生裝置,被安置在了客廳的大沙發上,卓凌用自己的身體作為了姐姐的靠枕,兩位傷重的女性回到自

己家裡顯得很隨意。

  從門廳算起,圍繞沙發總共站立着四個男人,最接近門廳的是戴着絨線帽,穿着紅色夾克衫的私家偵探左庶,他這身打扮在整個

灰暗調子的客廳中猶為突出。左庶正津津有味地和身邊的諸葛警官攀談着,他邊說邊習慣性地打着手勢,諸葛警官則撫着他圓圓的臉

蛋對左庶所說的話作沉思狀。薛庵仁見到熟悉的駿秀與卓凌,也一掃刻意的一本正經,並排和駿秀站在沙發邊,用堆滿皺紋的笑臉歡

迎着同伴的到來。

  其餘幾位諸葛警官的手下,刻意避開客廳中尷尬的沉悶氣氛,在玻璃大門附近輕鬆地點起了煙,拿這棟先進奢華的豪宅充當談資

閒扯起來。

  無意中,客廳里的細語碎言逐漸消失,每個人都在期待本次聚會發起者任何為「塞汶山莊」連環密室殺人案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像是有意而為之,左庶不緊不忙地走到客廳中唯一的窗邊,旁若無人地欣賞起天邊的晚霞,這一舉動着實讓在場的人頗為納悶。

  「嘿!我的大偵探,我們現在傻站着在等什麼?難道是天外來客嗎?」沉不住氣的薛庵仁又開始了對左庶的冷嘲熱諷。

  「好吧!時間差不多了,就讓我們來揭秘這座以最神秘數字『7』為主題的『塞汶山莊』。」左庶離群獨站一邊,打開了話匣子

,「對於國慶節發生在此處的連環殺人事件,想必除了我之外,大家都記憶猶新。不可否認這一次是上海乃至全國最毛骨悚然最撲朔

迷離的殺人手法,即便我失去記憶後再度翻閱整個案發經過,仍會對這樣的案情深惡痛絕,而一開始就令我為之痴迷的是『死神的右

手』牽涉入內,而當我得知在『塞汶山莊』命案發生的前一天,『死神的右手』再度現身作案,讓我不禁為兩者之間的聯繫有所考慮

。而這種難以置信的關係只有在我將原委完整的訴諸於眾才能令大家完全信服。首先,我必須明確的告訴大家,這場屠戮的罪魁禍首

,現在就在我們之中。」

  每個人的心中都十分明白,今天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大家觀賞一場左庶的推理表演,而是要將真兇繩之於法。

  「那麼,現在我就從這場聚會的始端說起。」左庶繼續道,「對於在此喪生的死者生前的調查發現,他們都是收到了同一個黑衣

女人送去的邀請信後,決定參加『塞汶山莊』內的死亡聚會。儘管黑衣女人滴水不漏的喬裝打扮,但從幾名目擊者一致的口述中還是

可以確定都是同一個人,而這位嫌疑重大的黑衣女人之所以冒着被發現的危險親自送信,是為了確保每一位既定的被害人能按照兇手

預定計劃在國慶之日踏進這座『塞汶山莊』之內。當主要人物全部到達,這場戲也就此拉開了帷幕。」

  「第一名死者陳媽,她是連環命案的開端,也是所有死者中最另類的一個,命案理應在最後一個受邀人,也就是我到達之後才展

開,否則兇手仰仗的高科技感應門很可能失去原有的作用。例如當時我到達時,陳媽的屍體正在水池雕塑之上,那麼我很可能因為眼

前的血案而止步門外,隨後報警。那麼之後兇手一系列的殺人計劃必須就此作罷。因此,我認為陳媽的被害有違兇手周密的部署,可

兇手為何還要提前下手呢?難道是陳媽覺察了兇手的真面目嗎?但如果是初次看見兇手,即便是滅口,極端殘忍的在門廳將陳媽屍體

示眾,也實在有駁常理。而這樁動機不明的不可能犯罪使我不得不做出兩個與表象相反的推論,陳媽從一開始就已經得知了兇手的計

劃,送邀請信的黑衣女人,體態、身高都與陳媽最為接近,也就是說在她死之前,扮演的角色是兇手的幫凶。她的死是自殺,從陳媽

選擇的死亡方式可以看得出她想藉此來挽回兇手最後的良知。」

  在駿秀夢中出現的那個黑影的臉龐逐漸清晰起來,那個人就是和駿秀僅有一面之緣的陳媽。調查取證中了解到的黑衣人的情況,

各方面同陳媽十分接近,潛意識中,駿秀似乎早就知道了黑衣人的身份了。

  「能讓一個人付出生命的代價,兇手和死者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諸葛警官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難道是卓……」兇手的名字到了薛庵仁的嘴邊,可他又不自信的咽回了肚子裡。

  沙發上面不改色的卓凌,輕描淡寫的挑了挑眉毛。

  「我想現在最需要解決的事,是陳媽的屍體怎麼會在水池雕塑上的?」駿秀問着左庶。

  偵探的手指向傲立門廳的水池,說道:「要死在高度遠遠超過自己身高的雕塑上看似毫無可能,但如果雕塑的高度能夠任意調節

,這個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像是預先彩排好的一樣,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左庶指尖的時候,諸葛警官已經走到了客廳的鋼琴旁,胖乎乎的身軀坐在了鋼琴

前,他將腳放在了鋼琴下面的腳踏板上,同時踩下延音、消音和弱音三塊踏板。

  黑色的鋼琴紋絲不動,保持着低調的安靜。

  頃刻間,驚人的一幕出現了。左庶身旁的水池發出低沉的機械聲,正中那尊怪誕的七頭龍雕塑慢悠悠的在水中旋轉起來,好似將

要沉入冰海的雪山。它越轉越低,水池中的水始終保持着同一高度,有自動控制系統將與雕塑浸入水面下體積相等的水量排出。終於

,那隻怪獸完全沒入水中,不時滾起一串串水泡。

  眾人譁然,沒想到這座堅如磐石的水池,竟然是一個靈動的活機關。

  左庶跳上水池的大理石邊沿,做了一個跳躍的動作:「當雕塑降低到這個高度,即便是身材矮小的陳媽,要跳到尖銳的雕塑上也

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但你忽略了一個問題,我們發現陳媽的時候雕塑完好如初,並沒有任何變化,試問一個死人要如何把水池再恢復原樣呢?」駿

秀的問題來得很快,好象在雕塑轉動的時候他就在醞釀着問題了。

  「這很好解釋,」左庶攤攤手,「不難推測是兇手再次撥動機關,將雕塑又恢復成了原貌。真正第一個發現陳媽屍體的人,是凶

手本人。而且兇手這麼做還有一個理由,因為這座水池是實施殺人和破解本案殺人手法的關鍵所在。」

  駿秀暫時克制住不斷湧出的問題,不再作聲。

  越來越顯得興奮的左庶,惺忪的目光蛻變得犀利無比,他掃了眼沙發的方向,接着說下去:「兇手第一次下手的對象是施磊,那

位將白玉『花好月圓』藏在腳踝里裝瘸的小賊。當時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藍色的『Leviathan』房間消失不見,再次出現就已經成為

了紫色『Lucifer』里的冤魂。請注意,『塞汶山莊』里的每個房間都擁有各自獨特的顏色,還有另外一層用途,施磊的被殺是這些

房間的顏色欺騙了我們。麻煩諸葛警官再次展現這座山莊龐大的機關。」

  諸葛警官再度鋼琴下的三塊踏板,和剛才那次不同,這次他沒有把腳移開,而是死死壓住腳下的踏板。

  這一次,大家所期待的機械聲,或者某樣物體的變異並沒有出現,「塞汶山莊」內瀰漫着窒息的寂靜。

  左庶快步走向七個房間前的那條走廊,光影控制的頂燈依次亮起,左庶在一扇房門前站定,向客廳里的人們揮手致意。

  大家的注意力被身着紅衣的左庶吸引到了客廳的那扇窗戶里,從這扇客廳中唯一的窗口只能看到另一邊走廊上倒數第二的

Leviathan房間的門,也就是左庶所站的位置。

  突然,薛庵仁語無倫次的大喊起來:「左庶在動,他居然在動。」

  事實上,左庶的雙腳並沒有移動,但窗戶里的左庶正以微乎其微的速度從人們眼前消失。

  「是房子在移動。」諸葛警官幫忙解釋道,他剛才觸動的機關使得向兩邊延展的房屋正慢慢縮小它們之間那個七十度的夾角,就

像有隻手在捏一隻鑷子時的景象。

  神奇的是,站在「Leviathan」房間前的左庶最終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扇房間的門。左庶再度移動到人們

取景框裡,他打開房門,顯現出一面紫色的牆,那是「Lucifer」房間的標誌色。

  由於左庶站在比較遠的地方,諸葛警官就接替他來解說這一機關的玄妙之處:「這座『塞汶山莊』的構造並非傳統深基厚牆,而

是現代化堅固的輕質材料,這使得構思奇特的『塞汶山莊』兩邊的房屋能夠有空間錯位移動,而且這樣無聲無息的變化令身臨其境的

人都難以覺察。而客廳中唯一的窗戶局限了視線,一時間很難讓人分辨出自己看見的酒精是哪間的房門,這時色彩各異的牆面就成了

大家分辨房間的重要標準。一旦大家的判斷力完全依賴視力上對顏色的辨別,那麼這扇兇手特意為大家準備的窗戶便開始發揮獨有的

作用了。」

  諸葛警官向站在門口的兩位警員拍拍手,心領神會的兩人從門後的角落裡取出一片類似硫酸紙的薄膜,小心翼翼的架着走向客廳

的窗戶。兩人將這張事先裁成與窗戶等同大小的薄膜粘在了玻璃窗上。

  當他們完成之後,眾人凝神望向那扇好像沒有任何變化的窗戶,頓時,發現左庶那件紅色的上衣變成了黃色,而他身後

「Lucifer」房間的紫色牆面卻化為了藍色,而藍色卻本應屬於「Leviathan」房間的牆面。

  「你們對玻璃做了什麼?」驚呆的薛庵仁,指着客廳的窗戶高聲問道。

  諸葛警官不緊不慢的回答着受驚的年輕人:「我們為這扇窗戶貼上了一層綠色的薄膜,玻璃窗從外表上並沒有任何改變,實質上

透明的玻璃被覆上了一層綠色,就像在大家的眼前加上了一副綠色的濾鏡。接下來發生的就是簡單的色譜變化,發現施磊屍體的房間

為紫色,紫色加上綠色產生藍色,那就是為什麼你們會搞錯死者走進的房間。作出這樣的推測,並非無中生有的盲目猜測,而是我們

在客廳的這塊玻璃上找到了曾經粘貼過薄膜的痕跡,相信使玻璃變色的貼膜早就被兇手處理掉了。」

  「但施磊去『Lucifer』幹什麼呢?」薛庵仁對此感到不解,當時所有人其樂融融的聽着卓凌優美的鋼琴演奏,可施磊卻掃興的

獨自離開,並走錯了房間而且被殺,但沒有人在施磊進入「Lucifer」時襲擊他,甚至沒有人離開過客廳。

  遙遠的左庶朝着客廳這邊揮手示意,當他看見有人注意到自己時,就轉身走進了那間從紫色變成了藍色的「Lucifer」房間,偵

探的身影消失在了白色的門板後,走廊中的光影感應燈也隨之熄滅。

  「現在,就來為大家揭秘施磊之死吧!」諸葛警官帶領大家向「Lucifer」走去,作為整個事件親身經歷者的駿秀、薛庵仁及卓

凌並排跟在後頭,客廳中卓凌的姐姐則由兩位警員代為看護着,這兩人緊張兮兮的從客廳窗戶中觀察着另一邊正發生的事。

  諸葛警官擰開「Lucifer」房間的門把手,幽幽的紫色重現眼前,左庶昂首挺胸站在房間裡的那幅《向日葵》前,他那件紅色上

衣在這樣的環境裡略顯濃重。

  等所有腳步聲都消失了以後,背對眾人的左庶開了腔:「當時的施磊就像我這樣走進了這個房間,他同樣在這幅令人心醉神迷的

油畫前佇立過,而他並不是為了要獨自欣賞名畫而捨棄了美妙的鋼琴演奏會,作為一名職業竊賊,放過戒備如此鬆懈的天價之物,無

異於違背了自己的職業道德。」

  左庶在房間裡踱開了步,他模仿起當時施磊的動作:「施磊從客廳看着反射自己影像的玻璃窗,認為自己趁眾人陶醉在音樂之中

,進入『Lucifer』房間竊取油畫定能神不知鬼不覺,他的計劃是將畫先藏起來,待獲得解救之時再偷偷攜帶出『塞汶山莊』。但他

沒有將光影感應燈計劃在內,因為當燈亮起,從客廳的窗戶便能知曉他究竟有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但是,早就料到施磊會對油

畫下手的兇手,在這個時候為施磊提供了小小的幫助,兇手觸動能夠轉動房屋的機關,變化了客廳的視角,在那扇動過手腳的玻璃窗

的幫助下,令我們所有人都產生了原先的那般錯覺,而施磊當時所穿的深色衣服則不會因為這塊玻璃發生很大的變化。成功進入這間

『傲慢之屋』的施磊直奔名畫而來,而料事如神的兇手早就為他制定了奇異的死法。」

  在場的人都覺得一陣陰風吹過,幾乎不敢去臆想即將要知曉的真相。

  「各位,能夠明白這個案件的手法,要感謝我昨晚去觀賞的那場魔術表演。」左庶再度回到油畫前,他扶着畫框的下部,動作利

索地摘下了它,並將背面轉向眾人,「大家都看到和畫框連接的這條線了吧!這條線穿入牆面,連接着一個機關裝置,而這個機關絕

對令人意想不到,它正是整個『Lucifer』房間。」

  「大家請跟我來。」私人偵探擱下油畫,牽着那條黑色的電線,以其穩健的步伐邁向門口,他那天賦異秉的觀察力早就令在場的

人為之折服,每個人步調一致走出了「Lucifer」房間。

  諸葛警官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房間,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小小的電路板,將其與左庶牽引出的那條電線相接,撥動了上面的黑色電

路開關。

  左庶擺動手臂,如同魔術師展現自己的作品般伸向房間裡。在諸葛警官按動開關的一霎那,整個「Lucifer」內一片翻天覆地的

景象,只見遠離油畫一端的地板拱起,越來越接近天花板,在室內逐漸形成了一個斜坡,並不斷縮小與掛有油畫牆面之間的夾角,直

至完全豎立緊貼牆面,地板的背面塗有與牆面同樣的紫色,而它恰好能夠覆蓋原來那面牆,油畫被藏到了牆面和地板的夾縫中,而正

在偷竊油畫的施磊也被壓死在這幾厘米厚的空間裡。底下一層地板自動填充了翻起地板的落差。

  於是,地板成為了牆面,在由六個面組成的房間裡,兩個面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致使空間上發生轉換卻不產生任何視覺改觀的「

Lucifer」房間,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便藏起了那幅油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變成了另一個房間。

  當這場看不見的風暴在人們心中翻浪捲雲時,左庶以主導者的姿態,用那種他特有的威嚴中夾帶輕鬆的語氣說道:「原理很簡單

,就像拉起了一個地窖的門,施磊正是被擠死在這扇由液壓系統控制的『地窖門』後面。還記得發現施磊失蹤後,我們的搜查行動嗎

?那時當我們進入這個房間時,施磊的屍體和我們僅一牆之隔,而消失的油畫和地板上應有的煙蒂,全都在這不可思議的狹小空間裡

。兇手諷刺的第二層地板上留了一朵殘花,而這並非毫無意義。在施磊盜畫時,被觸動的機關驅動施磊腳下的地板垂直升起,直到將

他壓個粉碎,他的屍體正是受到了如此強大的壓力而變得粉碎。還記得當時發現施磊屍體時地上那條長長的血帶和莫名其妙落到屍體

旁的煙頭嗎?這些都是由於地板傾斜,物體滑落而造成的後果,也為破案留下了細微的線索。但地板升起到達完全垂直這一過程,還

是留給了施磊逃跑的時間和空間,他並非毫無機會,腳踝的傷痛只是將白玉塞在襪子裡偽裝的。所以我猜測兇手在油畫的機關里還多

準備了一些迷霧,使得施磊在觸動機關的同時吸入了一些能夠抑制行動力的煙霧,使他最終無法逃脫兇手的魔爪。而那棵看似無用的

植物正是為了吸收掉房間裡微量的氣味,不至於讓搜查人員也聞到迷霧的氣味。之後,兇手伺機通過機關的控制器將地板歸為原位,

讓我們找到施磊的屍體,殘暴的在『傲慢之屋』處決了嫉妒他人財物而冒犯七死罪的罪犯,兇手如布道般告誡着我們生存之道,同時

也希望由此能引發我們更大的騷亂與恐懼。」

  「差點忘了說,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左庶用手撐着額頭,好似在責怪自己遺漏了重點,「施磊將死之際曾發出過一聲短暫的

呼叫,正因這聲呼叫,我們急急忙忙趕往誤以為施磊走進的『Leviathan』房間,而這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件。」左庶用食指點點

薛庵仁所在的位置。

  「當時你和駿秀兩個人走向『Leviathan』房間,突然我們發現門廳的玻璃大門自動打開了,便急急忙忙沖向那裡,可還是沒來

得及阻止它再次關閉。」說到這裡,薛庵仁憤憤不平的跺跺腳。

  「想過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嗎?我保證這不是門廳玻璃門發生的故障。」左庶不免加重了語氣。

  薛庵仁四下轉動着眼珠,他不甘落於偵探之後的勁道又衝上了腦門,嘀咕道:「這一定和施磊的死有關,你們到走廊時,玻璃門

正好打開,這也太過巧合了吧!」年輕人狠抓一把頭皮,仍舊無濟於事。

  「左庶,你還是快點說吧!」諸葛警官為窘迫的薛庵仁解着圍,他知道左庶在破案的過程中,有人能比他先說出真相,他絕不爭

功,這也是他始終保持低調的原因。所以如果薛庵仁一昧堅持,只會讓時間白白流逝。

  似乎是這所山莊讓偵探記起了曾在這裡互嘲互諷的經過,他象惡作劇般對薛庵仁眨了下左眼,說道:「還是讓我接着說下去吧!

你們從走廊這裡看客廳的那扇窗,會發現當時聽演奏會的所有人都能看到我們搜查的是哪間房間,一旦有人指出我們搜查的房間和施

磊走進的房間不是同一間,那麼兇手的機關很可能會被識破。不得已之下,兇手開啟了門廳的玻璃門吸引客廳中所有人的注意,掩蓋

轉動過角度的房屋,並成功得矇騙過了我們所有人。」

  再一次,兇手的名字從左庶的嘴上劃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裡。

  「Lucifer」房間裡的玄機比起陳媽自殺的水池,更驚奇上何止千倍,人們不知道這所「塞汶山莊」內還會給他們帶來怎樣新鮮

感呢?

  包圍在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間,「塞汶山莊」雖然燈光如織,可它由內而外所散發出來的某種物質,連烏鴉能不敢靠近,而這種讓

人錯不及防、無法安寧的物質則讓山莊裡的人們欲罷不能。

  在昨晚欣賞的那場魔術表演上,當魔術師將吊在半空中鐵籠里的美女變成了猛獸,左庶犀利的雙眸從未離開鐵籠下凸並不顯著的

底部,終於意識到自己覓得了「Lucifer」房間裡的奧秘。

  鐵籠的底部、消失的美女與施磊、「Lucifer」里能夠翻動的地板,有了這些關鍵線索的串連,還需對魔術的謎底多加解釋麼?

  3

  早在左庶沒有看過魔術師用手槍擊穿身體仍舊安然無恙的那個表演之前,娛樂室里唐一明的被害,早已在被困期間得到了解決,

除了那張令人嘖嘆的高端球桌,就是能夠射出毒針刺穿唐一明雙眼的那根球杆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兇手在那時有過一次故意引起眾人注意的行為,兇手通過娛樂室里球桌發出的提示音知道是誰在打球,當輪到唐一明時,兇手

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令唐一明的死失去目擊者,同時觸動機關,能完美隱藏起殺人兇器。」左庶暗指的故意行為,想

必各位需要翻翻前文了吧!

  那一章中,槍擊穿人魔術和唐一明之死這兩件事件中,值得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魔術師精湛的技藝,同左庶高效的推理能力。

  按照被害的順序,緊隨唐一明的下一個受害者是觸犯「懶惰」之罪的萬戈,這位招人怨恨的大漢,甚慘的死狀就算是他的仇敵都

不免會為他落淚。

  駿秀一行人退出那條貫穿以七死罪命名房間的走廊,再次回到門廳的水池邊,這個七角型的水池就是「塞汶山莊」能夠無聲無息

轉動角度的關鍵所在,它就像一顆鑲嵌在山莊內的巨大螺帽,兇手成功將這一機關偽裝成水池來掩蓋真相,隨時聽候主人下達秘密的

指令。

  藏有萬戈碎屍的盔甲已被運走,而殘酷的一幕則永遠不會在親歷者的記憶中消失,要將它冰封在記憶的斷層中,只有釋然的面對

它,掀開它不為人所知的真面目。

  而左庶現在要做的,正是這樣一件着實不易的事。

  私人偵探又開始打起難以自抑的手勢來,配合他對萬戈被殺的邏輯分析:「相信各位已經明白,萬戈同其他被害人一樣是兇手維

系七死罪的犧牲品,作為地下賭博組織『黑貓』的首領,萬戈是『懶惰』最具代表性的罪人。被困山莊中,任何人被害都不是奇怪的

事,但兇手對萬戈使用如此繁瑣的碎屍手段,是繼陳媽自殺以後,第二件令兇手不得不作出緊急應對措施的事件。那個晚上,當我們

都以為萬戈和葉曉可在一起共度良宵時,實際上,萬戈是為了能夠向葉曉可確認一些有關兇手的信息,可能這樣的信息只有女人才知

道吧!當萬戈領先我們所有人提前猜到兇手的真實身份,他則在葉曉可沉睡之後,偷偷的去找了兇手,或許自以為置之事外的萬戈,

認定兇手將無條件答應他提出的勒索條件。可事實證明了他的錯誤,與鱷魚達成的協議是毫無信義可言的,而向死神乞求生命則得不

到任何憐憫。」

  當駿秀聽到左庶推測出萬戈夜訪過真兇時,他揉起了脖子,萬戈被害的那個夜晚,在卓凌位於地下的臥室中,他死死的睡了一整

夜。然而現在想來,自己應該是受到了攻擊而昏迷過去。左庶含沙射影的言論以及駿秀小心謹慎的聯想,矛頭都直指一個人,只有在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沒有人願意冒險報出兇手的名字。

  駿秀掩飾心理活動的表情明顯得連薛庵仁都看出來了,只是他還不如左庶般明白,年輕警員臉上一陣陣的青紅究竟為何。

  「為什麼萬戈不立刻向我們大家指出真兇呢?」駿秀最終還是按捺不住,針鋒相對的問道。

  嚴陣以待的左庶就像存心引誘駿秀提問,他對着駿秀清咳一聲:「因為萬戈認為他掌握了一個價值連城的秘密,希望能與兇手達

成一個各取所需的協議。一個為財不惜在賭場上冒斷臂之險的斂財者,決不會錯過一個敲詐巨富的機會。」說完,左庶將攝人心魄的

雙眼移到了駿秀身邊的女人身上。

  卓凌咬着那條完美的唇線,即便是蒼白的臉色仍然冷艷灼人,她的美麗在任何環境下都無法動搖。

  「那麼危險的連環殺手難道不會令萬戈感到害怕嗎?」整個門廳成為了駿秀和左庶兩人的辯論會堂。

  「很顯然,高大魁梧的萬戈自信能夠對付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連環殺手。」

  「看來他是低估那位兇手的力氣了。」

  「也許是他低估這座機關密布的『塞汶山莊』了。」

  萬分激動的駿秀太陽穴青筋爆出,他還想繼續駁論下去,卓凌拽了拽他一條僵直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去打斷偵探的陳述,因為這

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名詞窮理竭的嫌疑人。

  於是,左庶毫不客氣的繼續唱起了獨角戲:「萬戈半夜潛入了兇手的房間,兇手佯裝答應了他的要求,趁其不備,偷襲了他,或

許是使用了迷霧劑之類的東西,就像迷倒施磊一樣,這樣不會留下任何血跡。看着倒地不起的巨大身軀,兇手要做的有兩件事,不能

再留下這個活口,並且不能讓他的屍體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在向大家解釋兇手是怎麼肢解萬戈前,我們應該先問問兇手為什麼要進

行分屍呢?通常分屍不外乎兩種動機,很淺顯很簡單。不是為了掩蓋死者的真實身份,就是為了方便屍體的搬運和隱藏。在『塞汶山

莊』內顯然沒有隱藏死者身份的必要,因為兇手對自己的罪行毫不避諱,只藏起自己的臉,而將鮮血淋淋的雙手放在外面。我便不斷

在心中反問自己,兇手為了要把萬戈的屍體移出自己的房間,為什麼一定要分屍呢?瞬間壓死了竊畫的施磊,射殺正在打桌球的唐一

明,整個過程也沒有超過30秒。有力而短促的致命襲擊才是兇手的一貫作風。況且要拖動一百多斤的萬戈雖說並不輕鬆,但一個男人

的力氣也足夠了。最終我得出的結論可能會令駿秀很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這位在『塞汶山莊』內如暴君般處決人命的兇徒,性別

鎖定為女性。」

  此時此地,只有兩個女人,兩位同為「塞汶山莊」擁有者的女莊主。受傷的卓凌以及沙發上她那位同樣美麗卻深度昏迷的姐姐。

怎麼看她們兩個都同冷酷狂暴的殺人兇手扯不上關係,可誰也無法去指責左庶的這番言論,因為這是到目前為止最有說服力的說辭了



  正面交鋒已不可避免,卓凌不卑不亢地說道:「從一開始左先生就處處話中帶刺,將莫須有的殺人罪名往我的身上推,當你誇

夸其談的推理着整個殺人事件的經過時,誰又能知道你是對是錯呢?你說的亦不能代表真相,也不能成為這位警官逮捕我的證據,倒

是推理小說中都難得一見的經典素材。可現實畢竟是現實,雖然你發現了山莊中的多個機關,但也不能證明我和命案有必然的聯繫。



  「我也發現了萬戈勒索你的那個把柄,那個你不想為人所知的秘密。」左庶聳聳肩,鎮定的回答道:「我當然會提供必要的證據

,但請允許我按照順序一件件來說。」

  「好吧!沒有人會再打斷你了。」卓凌和駿秀像達成了某種協定般對視一眼,便靠到了門廳的牆邊。

  「既然話已經挑明,那麼我也不再避諱一些人名了,希望今天我所說的話,不會成為法庭上控告我誹謗的陳堂證供。」不作停頓

,左庶開始描述起萬戈被分屍時的情景,「當晚,駿秀在主人的地下臥室中陪伴着卓小姐,可沒有人希望他整夜醒着,卓小姐也許使

用了她的迷藥,也可能萬戈打暈了他,總之這位不在場證明先生當晚一無所知。即使沒有萬戈的出現,想必卓小姐也希望駿秀早晨才

起床,因為她還要去客廳關閉那些啟動了的機關,把『Lucifer』房間的地板放下來。在萬戈失去知覺後,卓小姐當然把這些都完成

了。而受傷且力量不足的她,關於處置萬戈的問題上,想出了令每位試圖破獲本案的人都會感到萬般為難的方法。」

  左庶推開通往卓凌地下臥室的房門,指着能夠轉換為斜坡的樓梯踏步:「把昏迷中的萬戈用繩子捆綁起來,繩子穿過臥室的門,

繞在門廳中央的水池雕塑上。啟動旋轉的機關,繩子隨之纏繞上錯枝盤結的七頭龍雕塑,另一頭的萬戈從地下室沿着變成斜坡的樓梯

踏步上到了門廳,隨着捆綁的繩子在雕塑上越纏越多,萬戈就此被拖入了他的墓穴中,再也沒有爬出來,至少沒有完整的爬出來。而

卓小姐一定和雕塑上陳媽一起注視着它,陳媽的自贖雖然未能阻止兇案的發生,但至少令殺人者背負起罪惡感,但如此不人道的行兇

手法,則徹底宣告這顆冷酷的心,其中僅存的良知早已泯滅。」

  「萬戈之死可謂是慘絕人寰,勒住他身子的繩索因為水池轉動的巨大扭力,先將昏迷中的萬戈活生生勒死,而水池的轉動並沒有

就此停止,那條置萬戈於死地的繩子一定異常結實,而它對於萬戈身體的捆綁也是在關節部位打結固定,強勁到難以想象的拉力下,

萬戈就這樣在水池中被肢解了,被這座移動的山莊扯碎了。由於整個過程都是在水下,所以兇手不必擔心血跡會四濺,同時放干水池

里的血水,將留在池底的屍塊裝進門廳盔甲的各個護具里。盔甲不小的內部空間,再加之捆綁萬戈時的未雨綢繆,被扯斷的屍塊能夠

精確的放入那尊盔甲中。收起的繩子可以和裝屍塊時所穿的衣服一同在山莊外的樹林裡處理掉。而兇手毋需擔心會有人發現她晚上的

所作所為,因為『不要單獨行動』的警告對所有人猶如死罪的戒條,生命也不是用來冒險的。待到一切完畢,水池恢復原貌,自動循

環的水系統沖刷掉一切分屍的證據,兇手重又回歸為善良的女莊主,等待着黎明到來的那一刻。」

  這次,所有人都對左庶的推理打滿了問號,儘管分屍的手法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卓凌的傷勢是阻止她成為兇手最有力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