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殺人事件簿(原名:魔幻人生) - 第5章
王稼駿
其餘人擦着唐一明的肩膀魚貫而入,留他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口揉着生疼的脖子:「什麼信?」
「Beelzebul」牆面是鮮艷的橙色,屋子中瀰漫着淡淡的煙草味,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殘留着沒有燃盡的煙頭,旁邊的《聖經》
上散落着飄散出來的灰燼。
唐一明堆起一臉笑容,給每個參與搜查的人敬起了香煙。
7人之中只有施磊接過了香煙,他的態度也隨着點燃的香煙來了個180度的改變,香煙是男人溝通的第一座橋樑。
「昨晚沒睡好吧!」施磊問道。
唐一明倦容堪比頹廢的偵探,聚神的單風眼下兩片青色的黑眼圈,亂作一團的黑髮蓬鬆隆起,不時打個哈欠擠出幾滴眼淚。
「還好,不太習慣陌生的地方。」唐一明猛吸一口煙,吐向空中。
「你的邀請信在哪裡?」王敏薇晃着從左庶那奪來的信,對着唐一明問道。
「什麼信?」唐一明眯起眼睛看着王敏薇手中的東西。
「這裡的莊主是怎麼邀請你來的?」左庶從旁添了一個問題。
萬戈不苟言笑地搜查着衛生間和壁櫥,他不放過每一處能夠藏人的地方,並且翻動一些唐一明的私人物品,動作幅度很大,好像
故意找茬一般。
唐一明一面觀察着萬戈,一面回答問題,「我們通過一次電話約定了時間。」他對這些提問有些緊張起來,「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們在找什麼?」
「這裡沒人,下一間。」萬戈就像是在和自己說話一樣,自顧自地走出了「Beelzebul」。
其餘人不敢怠慢,跟着保護神轉移着搜查的地點,萬一「死神的右手」發起偷襲,大家都相信單憑萬戈就足以制服她了。
施磊掐滅了煙頭,搭着唐一明的肩膀拉他一起跟着前面的人:「我們在尋找殺害陳媽的兇手。」
「陳媽死了?」唐一明線條優美的嘴唇形成了一個「O」,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昨晚親切接待自己的婦女,竟然就這樣撒手人寰
,生命脆弱到無法想像。
「她是怎麼死的?」
「被掛在了水池的雕塑上,哧——」施磊做了個黑虎掏心的手勢。
唐一明回頭看了眼走廊外的門廳,不由打了個冷戰,連忙混在了人群中。
之後的那個房間只有萬戈一個人進去,因為名為「Berial」灰色牆面的房間,正是這位搜查發起人的居室。不一會兒,萬戈垂頭
喪氣地回到了走廊上,大家知道又是一次徒勞。
隨後的房間為卜卦師徒王敏薇和薛庵仁的「Marnmon」,綠色的牆面看來很清新,他們師徒保持着傳統的尊卑關係,徒弟將房間
打掃得乾淨,師傅則給予徒弟睡覺的一席之地。「Marnmon」如此整潔,除了幾包行李,仿佛昨晚沒有人在這裡過了一夜,這讓搜查
者興致索然,也許紛亂的房間才能充分表現出「搜」這個動作。
「Lucifer」是最為另類的房間,因為它的乾淨整潔超過「Marnmon」,除了紫色的牆面以外,這個房間空空如也,連家具都一無
所有。
施磊隨手將半截煙頭丟在了「Lucifer」嶄新的地板上,用受傷的那隻腳笨拙地磕滅煙頭,歪着頭問女主人:「這個房間為什麼
是空的?」
卓凌厭惡地望了眼被弄髒的地板,沒好氣地示意駿秀幫助她離開這個在她房子裡放肆的男人。
「紫色,是種神秘、高貴、讓人產生恐懼和壓迫感的顏色,看來房間的主人潛意識中並不歡迎人住此房的客人。」卜卦師王敏薇
從專業的角度做起了分析。
「房間的主人看起來也不打算讓人住這裡啊。」唐一明搓揉着兩片單鳳眼,睡意依然驅之不散。
「那是什麼?」駿秀指着紫色牆面上唯一的裝飾物問道。那是一幅色彩運用熱烈的花卉油畫。
「印象派畫家梵·高的作品《向日葵》。」左庶回答得很快。他眯起眼睛,近距離欣賞着流暢的筆觸,仿佛馬上就要從中找到些
什麼一樣。
很快,他轉身露出一個睿智的笑容,對卓凌說道:「可惜你這幅並不是真跡,據說梵·高共創作了11幅《向日葵》系列,其中大
部分正品流落私人收藏家之手,但沒有在中國出現的傳聞。雖然是幅贗品,臨摹者也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臨摹者將原本畫面中
的16支向日葵改為了14支,想必也是為了迎合7的倍數這個要求吧!你將這幅畫收為己有,花銷不菲啊!」左庶嘖着嘴讚嘆道,看起來
他對繪畫有着濃厚的興趣,觀察入微。
「這幅畫很值錢嗎?」施磊閃爍着貪婪的目光。
卓凌笑而不答,把問題踢給了左庶。
「至少,這個價!」左庶伸直了大拇指和小指,打了個「六」的手勢。
「6000元?」
施磊的猜測過於保守,左庶搖着頭。
「6萬?」施磊瞪大了眼睛。
「是6位數。」左庶發出爽朗的笑聲,「要知道,這可是梵·高神秘的第12幅《向日葵》啊!」
略感意外的唐一明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一股青煙從嘴中噴出。
「走吧走吧!老兄,誰會蠢到躲在一間沒有掩護的房間裡呢?」施磊搭起了「煙友」唐一明的肩膀,向自己和駿秀的房間走去。
第一個走進駿秀房間的人自然是萬戈,而駿秀則好奇地盯着房門上「Leviathan」幾個字母,奇怪自己之前怎麼沒留意到房間的
名字。
房間裡自然不會有「死神的右手」的身影,在對衛生間搜查完畢之後,萬戈在床頭柜上發現了駿秀昨晚攜帶的那部對講機。
「看來我們的遊戲應該結束了。」葉曉可依靠在進門處藍色的牆上,對着門外的眾人傳遞着可喜的消息。
連駿秀也忘了自己昨晚帶來的那部對講機,只需要對上頻率聯繫到附近的警員,「死神的右手」就只能一個人玩耍她的遊戲了,
而接下來的搜查工作就移交給警方來進行了。
可不知對講機出了什麼問題,眾人保持着殷切期盼的表情,黑色的匣子裡卻只給他們一片嘈雜。
「讓我來試試吧!」駿秀輕聲要求道。
由於駿秀隱瞞通訊工具,萬戈向他投去不信任的目光,轉而低頭繼續調試着對講機。
突然,噪音戛然而止,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開始在藍色的房間裡飄蕩,就像遇難的海員在大海中聽見海豚的鳴叫,令人充滿希望
。
是個哀婉的女聲,完全不理會萬戈的呼叫,如電台的DJ一般自說自話着:「現在求你、只這一次、饒恕我的罪、求耶和華你們的
神、使我脫離這一次的死亡。7天你們要晝夜住在會幕門口、遵守耶和華的吩咐、免得你們死亡、因為所吩咐我的就是這樣。你們也
不可出會幕的門、恐怕你們死亡……」
「什麼亂七八糟的!」萬戈衝着對講機粗暴地謾罵起來。
「難道你沒發現嗎?」一直徘徊在搜查人群外的左庶,從走廊來到了萬戈的身旁,拿起對講機,如大學講師般解釋起來,「這些
話都摘自《聖經》,請注意每句話的最後,反覆出現『死亡』這個字眼,試想在這樣僻靜的地方,怎會有這樣的訊號呢?」
眾人眼前一片看不見的烏雲飄過,最後一絲獲救的希望轉變為了徹底的絕望,「死神的右手」無時無刻不在提點他們的死期將至
。
被困此地的人都無法接受這樣的判決,審判還未開庭,死罪已經宣判,而這些人抗拒着結果,卻無從為自己辯駁,是無辜的羔羊
在斷氣前仍不知呼救,還是罪孽深重的惡狼早知罪有應得?
沒有人再願意多說話,默默地結束了對最後一個紅色房間「Satan」及其附帶的衛生間的搜查,不出所料的一無所獲。
可這個房間的名字卻終於有人知曉了它的含義。
「撒旦。」薛庵仁指着門牌高聲喊道,「魔鬼,魔鬼的房間。」
卜卦師徒弟的話讓人不安,搜查的人們慌忙離開「Satan」,越看越覺得鮮紅的牆面如地獄烈火在這幫人心中蔓延開來,濃烈的
紅色引起不適的聯想,駿秀甚至都能嗅到血腥味了。
萬戈惱怒地衝到卓凌的輪椅前,強有力的雙手緊扣着她的雙肩,毫不憐香惜玉地搖晃着嬌柔的身軀:「這些門牌上的名字究竟有
什麼含義?是不是用來詛咒住在裡面的人?你這該死的女人!」
「嘿!嘿!」駿秀趕忙制止萬戈瘋狂的行為,奈何他鐵鉗般的大手任誰也拉不開。
卓凌堅韌地抿着嘴,光滑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腹部滲透出絲絲血跡來,粉紅色的睡袍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繪製着絢爛的深紅色
玫瑰。萬戈慌忙住手,他並不知這位年輕的山莊女主人正身負重傷。
駿秀推着輪椅遠離神智錯亂的萬戈,往卓凌的地下臥室走去,其他人甚至都來不及對萬戈的衝動行為做出反應。
駿秀向兩位女性求助道:「你們誰能靜忙照料一下她的傷口,我不太方便。」
一位貌美出挑,裝聾作啞地看着走廊落地玻璃外的庭院風光。一位姿色平平,以他人之憂為己憂,毫不含糊地接過了這個並不輕
松的差事,快步追上斜依在輪椅上的卓凌。
再次印證了真理、外貌和內心之間確實沒有必然的聯繫。
萬戈專橫跋扈不近人情的表現,逐漸被大家孤立。而搜查了娛樂室、客廳、走廊乃至每一個洗手間之後,偌大的山莊只給了大家
一身臭汗。
這個機緣巧合組建而成的團隊,在初始階段就出現了裂痕,「死神的右手」已經占了先機,除了團結,還有什麼可以阻止即將發
生的一切呢?
4
卓凌的房間位於這座現代建築的地下部分,那兩座威武的盔甲人護衛着女主人的房間,昂首挺胸的樣子告訴着世人它們效忠者的
高貴。從門廳下來的這段樓梯,感應到卓凌所坐的輪椅,台階自動翻轉,形成了一個37度的斜坡,這在踏步板的側旁有精確的標註。
人性化到偏執的設計令人瞠目結舌,駿秀決不會想到連輪椅都是建築中的元素,建築師讓整個山莊不斷給人意外和驚喜,哪怕住
上一年都無法了解它的全貌。
她的私房並不大,是兩個約15平方米大的房間相連而成的套房。由於沒有窗戶,所以房間裡的燈從不熄滅,空氣熱盈盈的,反而
沒有了地下室潮濕的感覺。
穿過外套間就來到了卓凌的臥室,駿秀抱起卓凌輕輕地放在歐式古典的大床上,鬆軟的床榻上立刻揚起一陣清香。
王敏薇故作輕鬆地衝着卓凌笑了笑:「放心,我來幫你處理傷口,換一塊紗布就好了。」卜卦師總會擁有說服他人的天賦異稟,
就像歌手總有副好嗓子一樣,天生的才能註定人生的去向。
卓凌放心地閉上眼睛,給予了充分的信任。
駿秀從床架上取下從醫院帶回的白色醫療包,遞給王敏薇:「我在外面等你。」
王敏薇斜坐床沿,整理着彩裙的下擺,等待駿秀關上房門。
駿秀臨出門前才發現門旁還有個小小的隔間,是個不易察覺的角落,拉着幔帳的隔間朦朦朧朧,駿秀匆匆一瞥,似乎隔間裡的床
上躺着一個長發的女人。
想必是卓凌提起過的姐姐吧!
駿秀雙手插兜,無所事事地欣賞着主人的房間。比起奢華的地上部分,位於地下室的主人房間的牆面樸實了許多,白色且不帶任
何裝飾,地板和樓上的7間客房選用的是同一款式。房間的家具不多,對牆放着電視櫃和一張彩虹色的雙人沙發,角落裡放着一隻玻
璃書櫥,書櫥前擺着一張小圓桌和一隻細腳椅,形成了一個慵懶的讀書角。駿秀饒有興趣地掃視着書名,大多數是哲學理論,偶爾夾
雜着簡·奧斯汀的小說,這是女性的最愛。
書櫥頂上的那層,擺着門廳那個七頭龍雕塑等比縮小的模型,雖然尺寸縮了水,可駿秀看着它,仍舊不寒而慄。
終於駿秀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他從兩本《資本論》之間抽出名為《七宗罪》的書翻閱起來。與其說這是本書,不如說是一本筆
記更為恰當。密密麻麻的手寫體,不時穿插着幾個塗改之處,每一頁都還殘留着鋼筆墨水干卻後的味道。娟秀的字跡一看就是出自女
人之手,內容是關於《七宗罪》這部駿秀最痴迷的美國電影的。
筆記的內容無非是些觀影后的感觸,以及對電影情節上的一些看法。而駿秀像查賬的會計一樣,一目十行地把書翻得飛快,他想
尋找這本筆記作者的名字。
不過他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這本書可能是它帶有「7」字的書名,而被設計者當作軟裝飾材料放在了書櫥里,根本不需要什麼
其他的理由。
於是他重又把書放回原處,繼續在房間裡尋找為了配合山莊的整體風格,刻意同「7」扯上關係的物品。細心的生活方式幫人感
知周圍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奧妙,駿秀這才發現房間中的許多物品都和「7」這個數字有關。
書櫥被分成了7層,電視櫃左右加起來共有7個抽屜,彩虹沙發現在看來實質是由7種顏色組成的,掛壁式的液晶電視也是誇張的
47寸。
現在駿秀唯一想弄明白的事,不是蓋着被單的屍體,而是建造這個以「7」為主題的「塞汶山莊」,究竟是為了達成何人的何種
目的。
想在外套間找一找主人家的家庭照,奇怪的是,這樣美麗的女人卻無心留下青春的記憶。
護理工作相當迅速,只十幾分鐘,一個精神飽滿的卓凌重又歸來,略施粉黛的艷紅臉龐再次掛起燦爛的笑容,傷痛沒有抹殺她活
潑的性格。先前染血的睡袍已換成了黃色的短袖T恤,傷口再次被隱藏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駿秀幻想中的美女,就該是這樣光鮮亮
麗。
「你不來幫忙嗎?」王敏薇對着靈魂差點出竅的駿秀努努嘴。
卓凌的輪椅正需要上坡,向這樣一位美麗而又富有的小姐獻殷勤的機會,王敏薇自然要讓給小青年。
「你進去一會兒,怎麼變重了?卜卦師一定把整卷紗布都纏在了你的腰上吧!」駿秀調皮地衝着王敏薇做了個鬼臉,隨後一鼓作氣
把輪椅推上了門廳。
身後的斜坡重又變回了踏步,王敏薇晃着全身的波西米亞裝飾物,清脆金屬的撞擊聲為她每踏出的一步打着節拍。
一回到陳屍的一樓門廳,心情就再也無法輕鬆起來,玩笑被染上了沉重的黑色,不再好笑,笑容蓋上了無形的黑紗,不再歡暢。
不過沒有人因為死亡而忘記飢餓,在客廳中聚集的客人們,已經推選出主廚這頓午餐的人來。
7人沙發上3個人各坐一方,彼此沒有交流,花哨的土耳其地毯也無法使氣氛熱烈起來。不死心的萬戈仍在擺弄着那部對講機,額
頭上青筋微微漲起。長沙發上的葉曉可挺直上身,左手端着一面小鏡子,旁若無人地進行着起床後的第二次化妝。薛庵仁支着下巴,
不時看上幾眼鄰座在眉筆粉餅下愈發美麗的那張臉,而當他看見師傅從地下室出來時,忠心耿耿地迎上來表示關切。
施磊躺在客廳翼側休閒區的椅子上,受傷的一條腳擱起,瘦長臉正對着鄰座的唐一明,進行着歡暢的交談。
惟獨不見亂發偵探左庶的身影,看來,山莊中堪比豪華酒店的一流廚房,足夠左庶折騰一陣子了。
貼滿金色壁紙的牆面上,懸掛正中的萊昂納多·達·芬奇名畫《最後的晚餐》似乎想暗示些什麼。
這9個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宛如耶穌的門徒心中懷着各般滋味,享受這頓堪比最後晚餐的午飯,因為以後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相聚
一堂了。
第四章
1
燈光迷離的舞台擺上一隻貨真價實的鐵籠,妖嬈的女孩扭擺令人怦然心動的身軀,繞着空空如也的鐵籠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