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殺人事件簿(原名:魔幻人生) - 第9章
王稼駿
「那在你心裡有兇手的人選了呢?偵探總該比我敏銳得多吧!」
「現在對我來說最大的問題是,」左庶眼睛中閃過一絲兇猛的東西,」我連死者怎麼被殺的都沒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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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秀掖緊卓凌肩頭的被角,搬過一張椅背雕琢精緻的安樂椅,在女主人的臥室角落裡安坐下來,他把床頭的燈光旋到最底,光線
足夠能看見卓凌的樣子就行了。
臥室的另一張床上,則依然安靜如初,床幔里一團祥和寧靜。駿秀胡亂猜着躺在床上的人的狀況。她是卓凌重病的姐姐,來到「
塞汶山莊」的日子裡,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離開那張床。也許她病得真的很嚴重,可為什麼不去醫院治療呢?難道患上的是不治之症?
也可能是已經變成了植物人。
卓凌好像聽到了駿秀心聲,皺着眉頭嘖巴了兩下嘴,從睡夢中埋怨着他對自己親人的詆毀。
駿秀嘟嘟嘴,停止了無聊的遐想。睡魔在不知不覺中席捲而至,眼皮灌了鉛般沉重,活躍的腦皮層又開始浮想聯翩。
大膽的假設床上是具屍體,是卓凌故世多時的姐姐,感情深厚的妹妹不願讓姐姐的屍體在土壤下腐敗到無法辨認,於是在這座現
代化的建築中為她建造了這個堪比水晶棺材的榻床。這還能解釋為什么女主人會挑選山莊裡位置不算最佳的房間了。
駿秀突然有種去掀開那床幔帳的衝動,可他手腳卻動彈不得,他知道自己已經在夢中了。
不知從哪刮來一陣冷風,可倦意讓駿秀睜不開眼,不過能感覺到有人站在了他和燈光之間,駿秀遲緩的張開睡眼,想搞清楚究竟
是夢境還是現實。
可突如其來的襲擊已經降臨到這位欠缺警覺的業餘保安身上,柔美的燈光中一道凌厲的軌跡划過,重重地落在駿秀的脖根上,神
經從頭到腳麻痹開來,知覺和感官如同被拔了插頭的電視機,失去了一切畫面和聲音,最後停格在駿秀視網膜上的畫面,是卓凌陷入
枕頭中,如天使般安然熟睡着的面孔。
駿秀倒在安樂椅中,沒了知覺。
當駿秀恍然醒來時,房間裡什麼都沒有變,安睡的卓凌吐氣如蘭,分針一晚上已經勤勞地跑上了好幾圈,已到了起床的時間。
難道是幻覺?駿秀扭一扭脖子,撕心的酸痛令他不禁喊出聲來:「哎喲!」
「怎麼了?」卓凌醒了,她的聲音表明她的喉嚨還未從休眠中完全醒來。
「昨晚你睡得還好吧!」駿秀按着脖子問道。
「還好。你就這樣陪了我一夜?」
「是我不小心在椅子上睡着了,可能只是落枕而已。讓我先扶你起床吧!」一切安然無恙,那麼脖子的酸楚很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卓凌在駿秀耳邊輕聲道謝。
「我到外面房間等你,你換好衣服再叫我,我推你上去。」
駿秀掩飾着赤紅的臉,轉身離開了主人的臥室,坐在外間的彩虹沙發上,他的心情格外繽紛,駿秀的愛情同這房間的牆面一樣純
白,如雪花般飄落頭上。他決定屏棄顧慮,哪怕失敗也要嘗試着向卓凌表露自己的心意。付出了總會有回報,餘下的就是相信自己。
再次回到客廳,才發現屋外已經煙雨濛濛,「塞汶山莊」四周的道路變得泥濘起來,這樣的鬼天氣想必更不會有人來這偏僻之處
了。
剔透的雨珠在透明的玻璃頂棚上跌個粉碎,就像山莊裡的人們想要離開此地的願望一樣,化為泡影流蕩在這所現代化建築的鋼結
構中。
客廳空空蕩蕩,其他人是還沒有起床,還是兇手在晚上又下手了?
也許是內心的焦慮造成了錯覺,駿秀感覺客廳和昨天相比,有種說不出上來的的變化,似乎是有人移動過了家具。這種感覺仿佛
調皮的孩子調換了拼圖中的兩片拼板,你看着畫面卻遍尋不着。不過,醫學上將這種情況稱為臆想症。
交談聲從娛樂室的方向傳來,兩個女人互相攀談着走進了客廳,她們手上拿着昨晚剩餘的食物,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葉曉可一襲
紅色長衫格外妖艷,搶去了不少身旁波希米亞彩裙的風頭。
「早啊!」駿秀被刺目的紅光蟄了一下,打招呼時舌頭居然不太利索,」其他人呢?」
卓凌被安置在了舒適鬆軟的沙發上,這樣能讓她的身體保持鬆弛,傷口不至於受到過多的擠壓。
「那位偵探在廚房準備着你們的早餐,至於大塊頭和占卜師傅的小徒弟,誰在乎他們的死活。」
從葉曉可這句充斥着無禮的語句中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她不知何時與王敏薇結成了同盟,所以尊稱她為」占卜師傅」,至於萬
戈和昨晚那位吃了槍藥的小伙子,自然不會是她們的盟友,而偵探左庶、女主人卓凌以及警察駿秀則是值得信賴的朋友。
這時,左庶從比鄰娛樂室的廚房裡走出來,手裡端着一個骨瓷餐具,一副很享受食物的樣子。偵探邊把手裡的東西放在餐桌上,
邊對駿秀說着:」警官,快和卓小姐一起過來吃早餐吧!等會兒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情,請你務必答應。」
「沒問題。」駿秀的肚子已經敲起了鼓,美食當前什麼都好說。」看看吃什麼?居然又是色拉。」駿秀拉成了苦瓜臉。
「他也就會做那個菜而已。」薛庵仁起床的樣子看起來更專橫跋扈了,似乎全世界都是他的敵人。
「只差萬戈一個人了。」左庶說,」小可小姐,他還在房間睡覺嗎?」
「不知道,我早上醒來他就不在房間,我還以為你們知道他去了哪裡呢?」
葉曉可輕描淡寫的說道。
雖然駿秀沒有目睹葉曉可走進萬戈的那一幕,但聽到這樣的回答足以了解這一事實。
「管那個傢伙幹嗎?」薛庵仁大搖大擺走到桌子邊,旁若無人的吃起了屬於大家的早餐,沒有了師傅的約束,聽話的徒弟搖身變
成了街頭惹人厭的小混混。嫌卓凌的輪椅礙事,撩起一腳踢開,滑輪飛快的滾向門廳的水池,撞在大理石上一個反彈,如溜冰運動員
一般在原地打了個轉,優雅的停在了靠近客廳的那尊盔甲旁,輪椅椅背上的兩隻把手,和盔甲護腿部位有了輕微的接觸,金屬與金屬
之間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駿秀正想開口給毛頭小伙一點教訓,那副寒光閃閃的盔甲上,卻發生了出人意料的狀況。
受到輪椅那微不足道的衝撞後,盔甲上身部分搖搖欲墜,「撲通」,那隻碩大的頭盔跌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落地時的聲音很沉
悶,一件毛茸茸的東西從頭盔里脫落出來,一溜滾到了客廳的正中才停住。
而後,是整副盔甲轟然倒地的聲響,這個場面足以威懾住最強壯的男人。
客廳正中那枚萬戈的人頭,譏笑着在場所有人的表情,他的臉色簡直比塗過美白霜的葉曉可都要白,半閉半睜的眼皮下一片渾濁
,腦袋錶面無明顯外傷,只有脖子那一道整齊的切口,展示着陰森的線條。他面朝擺放盔甲的地方,還依依不捨自己被肢解的身體軀
干。
「塞汶山莊」外的雨勢非但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和盔甲附近的血液一樣,正在逐步蔓延擴大。
4
貧血、疲勞加上連日裡頻頻見屍,葉曉可端着骨瓷盤的身體,筆直朝王敏薇斜靠過來,王敏薇只得捨棄那盤食物接住葉曉可嬌小
的身體。
只可惜了兩隻做工考究的范思哲骨瓷精品在她們腳邊摔得粉碎,似乎是刻意製造出來和碎屍遙相呼應的。
這般兇殘的場面連左庶都不禁咽了口直逼喉頭的濃痰,狠狠撓起發麻的頭皮走向盔甲散落的門廳。
駿秀從沙發上找過一條枕巾,丟給驚懵到手腳冰冷,滿頭冷汗的薛庵仁。
薛庵仁木手木腳的拿枕巾擦了擦額頭的汗,脖子機械地扭向一邊,以躲開那可怕的景象。
「布拿去蓋住它。」駿秀指指那隻駭人的頭顱對薛庵仁說,然後他立即加入了左庶的調查行動中。
薛庵仁學着葉曉可的樣子,直挺挺倒向客廳的沙發,一手扶着額頭,略顯誇張的呻吟起來。
驗屍工作第一時間已經展開,要檢查萬戈穿戴着盔甲的結實身體,還不是一般的費力。屍體全身赤裸,是被剝去衣服肢解後放入
盔甲,這是相當麻煩的作案手法,大量的血跡和死者的衣服很難清理乾淨,容易留下線索。兇手為什麼一定要為屍體穿上盔甲呢?是
對兇手有着某種象徵意義嗎?致命的死因很難判斷,左庶檢驗了死者要害部位,除了殘切屍體毛糙的傷痕,別無他傷。不管是誰,要
讓萬戈乖乖就範,躺着被大卸八塊,不是說笑是什麼?
「殺害萬戈的人可能給他下了藥。」駿秀把屍塊聚集到角落處,萬般小心的蓋上薄布,手裡干着髒活,眼睛在背地裡留意着葉曉
可的反應,因為女人擅長用藥,而她是最有機會下藥的人。
左庶並不樂衷於在人群中探尋兇手,而是繞着門廳的水池轉悠,走了一圈後,他突然背對着客廳,佇立在了水池前,雙手撐着水
池邊緣,比水池的雕像還要缺乏動感。
「你發現了什麼?」王敏薇伸了伸脖子,遠遠張望着問。
「萬戈的衣服就在水池中,」左庶撓撓頭頂的頭皮,問女莊主,「卓小姐,這個水池裡的水在循環時,會自動向外排放嗎?」
卓凌點點頭:「髒水會自動被排到山莊外,有自來水不斷補充進去,保持噴水池的清潔。」
左庶聽罷,趕忙走到最靠近水池的玻璃旁,整張臉緊貼玻璃上,竭力向山莊外的風雨中張望。近門處那盆被砸爛的常綠小喬木,
楚楚可憐的躺在偵探腳邊,細碎的沙土爭先恐後的爬上左庶的鞋面。
不過偵探很快就折回到駿秀身旁,與之對視一眼,說道:「看來先前我拜託你做的事情,更為重要了。」
駿秀緊盯着偵探的側臉:「是該我們行動了。」
「我們要對每一個浴室進行搜查,分屍必定會留下證據,而今天是確認兇手身份最好的時機。」左庶露出自信滿滿的神情。
「你可以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左庶故弄玄虛的將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噓,可別讓兇手聽見了,以便我和駿秀警官暗中進行,在此期間,大家務必集合在一
起,要是有人刻意離開他人的視線,那麼請別怪我將他當成兇手來對待。」
或許這句話只是說過山莊裡某處的兇手聽的,兩位暈倒的客人以及一位坐着輪椅的女莊主,要依仗一位中年女卜卦師照料。其中
有任何一人想要獨處還是頗有難度的。
左庶把先前從筆記本上撕下的那頁記錄紙遞給了駿秀:」你將每個人的名字寫在這麼些房間名後,以便更方面的開始尋找。」
駿秀對號入座,一一填滿。
淫慾Asmodeus阿斯蒙蒂斯葉曉可
饕餮Beelzebul
貝魯塞巴布唐一明
懶惰Berial貝利亞萬戈
貪婪Marnmon
瑪蒙王敏薇、薛庵仁
傲慢Lucifer
路西華空閒
嫉妒Leviathan
利衛旦施磊、駿秀
暴怒Satan
撒旦空閒
左庶繞着山莊外牆的透明玻璃,審視窗口外滂沱大雨中的景色,想從中看出端倪來預測這場大雨何時能夠停止似的。
兜轉到大門那停留片刻後,左庶複雜的表情夾雜着許多重涵義,可他什麼也沒說,與駿秀開始了對所有可能實施分屍的房間的檢
查。
是靠近門廳的公用衛生間是第一個搜查地,這是最有可能進行分屍的地點,因為此處不會點亮過道中的感應燈,又靠近藏屍的盔
甲擺放位置,兇手完事後,也很便於清理現場。
白白淨淨的光滑牆面上,毫無污跡。高溫消菌的各類衛生潔具也是光亮如鏡,方形地磚完全沒有被水沖洗過的跡象,這裡可以排
除分屍現場的可能性了。
對這樣的無功而返,左庶和駿秀都提前做好了思想準備,因為一系列詭異的事件全讓人匪夷所思,別說只是剛搜查了一間,就是
全部搜查完畢後仍然沒有發現分屍地點,也不足以讓兩人吃上一驚。
打開葉曉可居住的「Asmodeus」房間,與居住者臉上濃妝風格相近的濃烈香味便刺激着鼻腔,而肉色的牆面顏色更讓人深切體會
到設計師對淫慾魔鬼獨特的表現方式。
葉曉可的房間和浴室同第一次搜查時看到的相差不大,凌亂到無法知道是否有人進來過。不過這也加快了搜查速度,因為到處散
落的物品上沒有見到一滴血跡,足見兇手也不喜歡在這樣亂的地方幹活。
駿秀拾起地毯上她的衣物,才確信,葉曉可是一位風塵女子。這些暴露的裝束,很難想象一位有家教的女孩膽敢在外人面前穿。
而奢侈的各類名牌,也與葉曉可粗鄙的言談舉止格格不入。
左庶的指關節敲擊着白色房門上的門牌:「這個房間的名字明確告訴我們入住者的訊息,不用勞心猜測,只是加以驗證。」
駿秀點點頭,他第一次和左庶的想法同步了,透徹了解了葉曉可支吾隱瞞的職業。
「我們再去看看可憐的唐一明的房間吧!」左庶嘆息着關上了淫慾之門。
「左先生,你覺得兇手在我們這些人之中嗎?」駿秀私下問起了左庶對於本案的看法。
「你覺得呢?」左庶不動聲色地把問題拋回給駿秀。他一把把試着「Beelzebul」的鑰匙,手中的那串鑰匙是從女主人那裡取到
的備份。
「從兇手殺人後逃離的速度來看,對這個結構複雜的山莊了如指掌。而一系列的殺人事件看起來也是做足了準備工作,依我看,
兇手一定是我們之中的某人,而且那個人一定不是『死神的右手』,單憑女人的力氣無法把陳媽的屍體扛到雕塑上,我想兇手肯定是
男人,假冒着連環殺手的恐怖名號。」
「你知道這場大雨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嗎?」左庶終於找到了「Beelzebul」的鑰匙,推開了門。
「昨天半夜就開始下了,你問這幹嗎?」偵探的問題總讓駿秀不得其意。
左庶表示贊同:「我剛才在大廳的玻璃窗前,是為了看看山莊外泥濘的路面。從時間上推算,大雨在萬戈被殺之前已經開始下了
,如果兇手是能自由出入山莊的人,那麼勢必會在泥地上留下痕跡。」
「是腳印。」駿秀明白了剛才左庶的舉動是在找尋足跡,「你找到了嗎?」
「沒有。」左庶無奈的搖搖頭,顯得憂心忡忡,「塞汶山莊的每個角落我們都搜遍了,都沒有找到兇手的影子,又沒有離開留下
的痕跡,在這樣封閉的環境裡一次又一次得手。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兇手就在還活着的六個人之中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是施磊。」
「實際上,房子裡還有一個人。」
左庶仿佛挨了一記電擊器,震驚的問駿秀,第七個人是誰?
「在卓凌的房間裡睡着她的姐姐,不過她好像生了很重的病,應該不會是兇手的。」駿秀蹲在浴室的地磚上,像獵犬般查找着可
能殘留線索的縫隙處。
左庶表示希望能見一面山莊另一位女主人。
駿秀把弄着坐便器,答道:」沒問題。真不知這個山莊裡,還有多少我們沒解開的秘密。」
「總會解開的,只是我們還未找到竅門罷了。」
左庶的語氣無比堅定,駿秀內心揣摩着偵探的自信是因為狂妄還是掌握了什麼,而他眼前的座便器,則用實物驗證了左庶的信心
並非只依靠嘴皮子。
從坐便器的水箱裡,駿秀撈起一隻用透明塑料袋包裹,包裹被鞋帶捆綁着吊在坐便器的沖水開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