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眼 - 第10章
藍晶(血珊瑚)
言末感到一絲內疚,不過立刻他便清醒過來,他暗自告誡自己,心要黑、皮要厚,這樣不管是做人還是做鬼才不會吃虧。「怎麼會呢?我這不就來了嗎?不過我實在有些想像不到,你居然有那麼多錢,做什麼都得按照規矩,我說過,我可以兌換給你的魂精魄靈有個底限,而你的所有財產超過了不少,你看怎麼辦?
「要不然我幫你還給你的兒子們,這原本就是他們應該得的。」言末說道,他多多少少有點想要息事寧人的意思。
「呸,這兩個東西沒有一點良心,我這裡還沒死呢,他們就已經不承認我的遺囑了,大哥,多出來的錢你就拿着,實在過意不去,你就幫我捐給慈善基金會,也算幫我積一點陰德。」那個老人說道。
「可以,你還有什麼事情放心不下?如果一切都放心的話,我們該走了,魂精魄靈只有等到你死了之後,才能夠用上,我先給你我的那部分,至少可魂魄變得凝。」
言末說話音剛落,傳來了那個老頭輕鬆的嘆息聲,他好像放下了一件心事一般。突然間,原本漆黑的意識空間,升騰起白色的光芒,身處其間,言末感到這些光芒是如此明亮,他意識到那個老人馬上就要死了。就在那一瞬之間,無數過往的記憶,在言末的眼前滑過,那其中沒有一個是他的記憶。老人的經歷堪稱精采,他的記憶完全可以看作是一部白手起家、開創事業的歷史,特別是其中的前半段,言末感到是如此熟悉和親切。在他的老家可州,同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着,雖然不發達,雖然不富有,但是每一個人都拼命地工作着,為的就是能夠變得富有的夢想。
突然到心頭一動,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心頭。
他感覺不到羅莉的氣息了。
如果不能夠轉移到小丫頭身上,自己就得被困在這具已然死亡的身體當中,言末想要試着控制身體,但是令他感到恐懼的是,他連獲得外界的感知都做不到。
他立刻想起了人死的那一瞬間散發出的黯淡白光來,難道那道白光裡面,就包含着靈魂之中的大部分能量?事實上,一直以來他就感到相當奇怪,為什麼他明明感覺到自己要比羅莉這個小女孩強大,卻無法搶占到對身體的控制權,只要那個小女孩願意,隨時都可以將自己驅趕到意識深處。
不過此刻顯然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言末努力朝着四下搜尋着,他渴望着能夠找到羅莉的氣息,但是能夠感覺到的,只有幾股淡淡的怒氣。
危機感讓言末再也顧不得這些,他立刻鎖定了其中的一股怒氣。
眼前猛地一亮,言末看到的是那個老人躺在床上的屍體,旁邊的案頭放着的心電圖和腦波儀,全都只剩下一條較為平整的直線。突然間,一陣刺耳的尖叫聲響起,不過對於言末來說,他所感覺到的卻是一陣強烈的精神躁動,這股精神躁動仿佛突如其來的颶風,幾乎將他徹底撕碎。
「有……有鬼!鬼附在我的身上了。」那兩個女人之中的一個,突然間慌亂地驚叫起來。緊接着,另外一個氣勢洶洶的男子也大叫起來:「啊——什麼東西?鬼啊!」從一個人的身上,飛竄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言末漸漸找到了竅門,他不敢再去碰觸那些被他附身的人的意識主體,很顯然,那只會令他的存在徹底暴露。
當他附着在第四個人身上的時候,他已然知道如何不觸動意識主體,而竊取眼睛所看到的內容。言末原本只是想要搜尋羅莉的蹤影,但是他立刻發現,通過眼睛,他可以輕易鎖定遠處的某人。這種意念轉移是根本不用時間的,言末感到自己仿佛一道無形的光線,在人群之中竄來竄去,正當他玩得起勁的時候,他開始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這種感覺隨着接下來的幾次意念轉移,變得越來越明顯。
這個發現令言末亡魂皆冒,他立刻想起那些原本用來欺騙那個垂死老人的話,或許那些謊話並非毫無道理,雖然用來維持鬼魂的,未必是什麼魂精魄靈。
言末開始感到有些後悔起來,他為了自己的莽撞和愚蠢而後悔。
或許是哪個神仙聽到了他的悔意,言末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身影正穿過草地,朝着停車場跑去。
「莉莉——你是怎麼了?為什麼匆匆忙忙離開那裡?你在害怕什麼?那個老人的鬼魂嗎?」微微感到有些氣喘吁吁的那位父親,焦急地問道,此刻他也有些後悔,醫院這種地方沒事可以少來就應該儘量少來。
「不是那個老頭的鬼魂,是另外一個惡靈,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他。」羅莉說道:「現在一切全都結束了,我們回家吧。」
「一切全都結束了?」
突然間,言末從羅莉的心底鑽了出來,他的心頭充滿憤怒。
毫無疑問,這確實將羅莉嚇了一跳,她連忙解釋道:「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可以解釋這一切。」
「我不想聽你的任何解釋,現在我根本就不信任你!我不會再相信你的任何話,你這個冷酷而又狡猾的小妖精。」言末斬釘截鐵地說道,剛才的事情令他感到無比憤怒,畢竟就在片刻之前,他差一點徹底消失,那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好吧,那麼讓我們來做一筆交易,這樣你總願意了吧?我知道我錯了,我將為此付出代價,我給你足夠的報償,這一下你滿意了吧?」羅莉說道。
正如小女孩猜想的那樣,言末那熊熊燃燒的怒火,被那足夠的報償一下子壓熄了。「足夠的報償?所有的遺產全都由我來支配,你做得到嗎?」言末問道。
「這好像太多了一些吧?」羅莉問道。
小女孩暗自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高興,只要可以做交易,也就可以討價還價,她對於自己討價還價的功夫一向很有信心,她三歲的時候就已開始練習,練習的對象是她的父母。
言末的怒火一下子竄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浪費時間,毫無疑問應該給這個小女孩足夠的教訓。
「好吧,好吧,我投降,所有的一切全都歸你所有。」
羅莉連忙說道,她非常清楚此時此刻應該是放棄的時候,多年討價還價的經驗讓她明白,談判能夠繼續,討價還價才有意義。當然,這同樣也並不意味着她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利益,羅莉記得她那位在美國的姑姑曾經說過,如果談判進入了僵局以至於無法從正面強行攻破的話,就換一個方向從後面試試。
第四章
你想死?不想?
「真是難以理解,為什麼要把那麼多錢捐給慈善基金會?你知不知道為了這筆錢,我和我家惹上了多少麻煩?那個老頭的兩個兒子已經向法庭提出起訴,萬一官司輸了怎麼辦?這筆錢你掏出來嗎?」
「捫心自問,你虧心嗎?你不算算你白得了多少錢?別說我只捐出去一半,就算我把錢全都捐出去,這些錢原本也不是你的,所有的錢都是那個老人的,是從他那裡騙來的。
「我曾經答應過他,將他的一部分錢拿出來做善事,我可以聽你的去騙一個人,哪怕他是個將死的老人,但是我絕對不會對一個鬼失去信用,因為我自己也可以說是一個鬼。」
「虧心?我哪兒虧心了,這些錢原本就是我應得的,在那件事情之前是我用腦子得來的,那件事情之後我更是拿自己換來的,我到現在還頭髮暈腳發軟呢,你這個超級噁心的變態,有什麼資格說我?」
「靠,你還不樂意?有那幾億,我可以輕而易舉買下一屋子的美女,甚至加一、兩個明星。」
「真的是你自己願意的嗎?沒有我,沒有我爸在前面頂着,那個老頭的兒子恐怕早就拿回了所有的遺產,我現在想起來就覺得虧大了,以後做任何交易之前,都得先好好考慮之後再說!
「唉——全都怪上一次太過急着想要讓你平靜下來,就因為太過着急,價碼抬得太高了一些。」
「你打算反悔?NO,NO,NO!我可不會妥協的,說好了分期付款二十年,昨天只是第一筆而已,我好期待下一個星期早早到來啊,呦吼——」
「白痴,蠢貨,傻瓜,變態,色情豬。」羅莉咒罵道,她將自己腦子裡面可以想像得到的罵人的話,全都吐了出來。「靠,不該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姑姑說的話一點也沒有道理,什么正面強行無法攻破的話,就換一個方向從後面試試,現在我可虧大了。」
在窗簾全被嚴嚴實實拉上的書房裡,羅曾銘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偷拍下來的錄影。好不容易那段錄影終於放完了,羅曾銘幾乎用最快的速度,將錄影倒回了那剛剛開始的地方。他要將那段記錄刪除乾淨,他倒並不是擔心這段記錄被那位教授看到,真正令他感到擔憂的是,如果動手稍微慢一些,或許他要忍不住倒回去再看一遍。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羅曾銘感到自己心有餘而力不足。
猶豫了一下,羅曾銘拿起了放在書桌邊上的手機,撥通了妻子的電話。
隨着一陣絢麗的音樂聲響起,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親愛的,我原本以為你已經過了惡作劇的年齡。」羅太太俞佳靜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是有關女兒的事情,我必須和你商量一下,到這裡來,我給你看一些東西。」羅曾銘說道。羅太太微微有些驚詫地走到書桌前面,當她看到手提電腦上靜止着的圖像,她差一點驚叫了起來。羅曾銘按動了播放的按鍵。
悠閒地趴在書桌上,羅太太輕輕地點擊着滑鼠,或許因為是女人的關係,她對於那些刺激的錄影有着相當不錯的免疫力,那段錄影很輕鬆地就被刪除掉。
「讓莉莉前往英國吧,我再一次求你,這樣對她、對我們都有好處。不知道為什麼,莉莉變得越來越奇怪,我非常希望在她做出更加奇怪的事情之前,讓她離開。」羅曾銘說道。
「讓我稍微考慮考慮,如果你能夠設法填補女兒離開之後,我心理上的空白,或許我會答應你的請求。」羅太太說道,她的嘴角掛着一絲調皮的微笑。
和很多家庭一樣,羅家的早餐時間是八點半才開始,六十年代之後出生的人,並不講究早睡早起,相反十二點鐘之後睡覺、清晨八點起床,成為了大多數人的習慣。
羅曾銘的早餐是兩片麵包、一個煎雞蛋再加上幾片火腿片;他的妻子和大多數年輕並且注意美貌的女人一樣,早餐永遠是營養豐富、但卻是偏偏缺乏卡路里的蔬菜沙拉。
唯獨令羅曾銘有些發愣的是女兒的盤子,那是一塊三分熟的牛排。
「媽媽,你會織毛衣嗎?」羅莉問道。
「毛衣?你想自己穿?那可以去買一件,用不着自己動手。」羅太太問道。
「看起來你不懂怎麼做,唉——媽,你的小時候,外婆有嘮叨過嗎?說你不像是一個女孩。」羅莉問道。旁邊的那個做父親的猛地被嗆了一下,大聲咳嗽起來。
「你想要學織毛衣,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羅太太耐着性情問道。
「算了,和你們解釋不清的,你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可能弄明白的。」羅莉聳了聳肩膀說道。聽到這番話,兩夫妻面面相覷,全都愣在那裡。
「莉莉,你說的好像我們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一樣,我們那麼跟不上時代嗎?有什麼你懂的,我們卻無法理解的事情?」那個做父親的立刻問道。
「是嗎?你們不覺得自己老了?」羅莉用驚奇的語調問道。
她轉念想了想,仿佛有所領悟地說道:「也對,這就是你們弄不明白,無法跟上時代的證明。
「現在的世界變化很快,有人收集過資料顯示,從大學畢業五年之後,百分之九十的人已經跟不上時代了,三十歲之後的人所做的事情,半數以上並非是在推動時代進步,而是拖時代的後腿,這是衰老最為有力的表現。
「所以,有很多學者建議,將四十歲作為退休的年紀。這樣既可以儘可能地利用工作經驗,又用不着擔心老人們阻礙時代的進步。」
聽到這振振有辭的話語,那位父親又不小心嗆了一口,一邊咳嗽,一邊打定主意從今以後,絕對不在餐桌上談論話題,特別是有女兒在場的時候,更是如此。
「爸——你開車去上班的時候,隨便把我載到某個捷運站。」羅莉說道。
「莉莉,如果你想要外出的話,我可以開車送你。」那位年輕的母親說道。
「我自己也還沒有想好要到哪裡去呢!只是想隨便走走,自由自在地散散心,也可能買點東西。」羅莉說道。
「我們實在無法放心你一個人外出,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新聞裡面經常有小孩遭到綁架的消息。」那位母親連忙阻止道。
「用不着擔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我不會去那些危險的地方,你們應該非常清楚,我不會輕信不熟悉的人的話,就算熟悉的人比如張叔叔,我都留了心眼加以提防。
「至於自衛的手段,我相信如果真的面對一群匪徒,我比你們倆更懂得如何自保。」羅莉說道。
「口氣頗大的女兒,你倒是說說,萬一遇到匪徒,你比我們倆強在哪裡?」那位父親一臉不以為然地問道,不過馬上他的面孔就變得僵硬起來。
「爸——有一件事情我很不好意思說,這或許會深深打擊你的自尊心,如果你、媽媽和我三個人分別遇到匪徒,最沒有自保能力的恐怕反而是你,如果我們三個人同時遇到匪徒,你恐怕會拖累我們大家以至於束手就擒。
「我絕對不是胡說,只是就事論事,現在這個時代,身強力壯的無數高手也有可能成為弱者,一個奧林匹克長跑冠軍,絕對追不上開着寶馬的八十歲老翁。
「我看到過媽媽的提包裡面,總是放着一個三萬伏特的電擊器,還有一瓶防狼劑,如果你們兩個人PK的話,我絕對把賭注押在媽媽這一邊,爸爸你能夠支撐過五秒鐘就已經是奇蹟了。」羅莉說道。
這番話正如剛才所說的那樣,令一家之主面容抽搐,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那樣說的話,你的身上帶着更加強力有效的防衛工具?」
「爸——你真的想知道嗎?我勸你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
羅莉老氣橫秋地說道,她的話毫無疑問,又令她的老爸仿佛吃下了一顆石子一般難受無比。看着女兒的背影,羅曾銘輕輕地嘆了口氣。
「還在想着剛才的事情?作為一個男人應該心胸寬廣。」那位羅太太用柔美的聲音安慰道。
「我想知道的是,我們女兒的身上到底藏着什麼樣的武器,會不會不合法?」羅曾銘憂心忡忡地說道。
「我真正感到擔憂的,反倒是她為什麼想要學習織毛衣?想織毛衣給誰穿?」羅太太想了想說道。
「但願不是那個此刻正關在感化院裡面的小子。」羅曾銘說道,他的語調之中微微帶着一絲怒氣。
「心平氣和,不要再想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你此刻這樣去開車我可絕對不放心,我等着你下班之後早點回來呢。」年輕的太太說完這一切,在老公的臉頰邊輕輕吻了一下。
「我現在的心情一下子好多了。」羅曾銘笑了笑說道。
走出去兩步,突然間他又站住了,他轉過身來儘可能壓低聲音的問道:「親愛的老婆,你覺得我現在老嗎?」
一到公司,在那擁擠的電梯裡面,羅曾銘正好看到市場部的經理,站在最裡面的角落。互相打了個招呼之後,羅曾銘忍不住問道:「凱文,說句實話,你覺得我有點衰老嗎?」市場部經理陳凱文比羅曾銘小兩歲,正因為如此,羅曾銘覺得他是最合適的詢問對象。
「羅先生,您也有這樣的感覺啊?不知道為什麼,三十歲一過,我就感到自己越來越老了!
「現在生活節奏太快,人老得也快,美國的科學家不是說了嗎?對於現在的人來說,最合適的退休年齡是四十歲到四十五歲,只可惜我還有房屋貸款,還要讓兒子上大學,就算想休息都做不到,唉!」
隨着一聲聲沉重的嘆息闖入耳朵裡面,羅曾銘就感到心頭越來越沉重。
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看到秘書米蒂正站在桌前,整理着昨天批閱好的檔案。看到老闆進來,米蒂打了聲招呼,問道:「羅先生,你要咖啡還是清水?」
「清水。」羅曾銘回答道:「對了,米蒂,你有沒有覺得我老了?」
「這怎麼可能?你要是說自己老了,我不就是快要老了?羅先生,或許你感到有些累了,我知道最近這段時間,你家裡不斷有事情,因此感到精力不濟,也很正常。」米蒂微笑着說道。
聽到這番話,羅曾銘終於感到輕鬆起來。
「是啊,我只是稍微有些累了,對了,市場部的案子昨天晚上我又想了一想,總覺得還不夠詳細,那份報告書你別忙着發下去,讓凱文他們再整理充實一些,再交上來讓我審閱。」羅曾銘說道。
或許是因為心情輕鬆,整個上午匆匆便過去了,在打完名單上最後一個電話之後,羅曾銘離開了那寬大的座椅,他琢磨着邀請米蒂一起去吃午餐是否合適,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外面吵吵嚷嚷。
打開辦公室的門一看,只見走廊上面擁擠着不少人,那些回來的人看上去顯得非常興奮,手裡全都拎着一、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門口秘書座位上的米蒂,同樣興高采烈地哼着歌,在她的桌子旁邊也放着兩個那樣的盒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羅曾銘疑惑不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