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 第7章
藍晶(血珊瑚)
女演員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了,卜哥袒露着胸膛站在門口,只見他汗流浹背的站在那裡,腰間裹着一條毛巾。
卜哥顯然沒有認出英勃瑞修女,他問道:「安娜,怎麼了?今天應該沒有安排我的戲啊,晚上不是上演托爾的《騎士溫情》和都克《一個祈願者的靈魂》嗎?」
「有人找你,裡面方便嗎?」女演員指了指房間問道。
「是什麼人打攪我們?」房間裡面傳來一個稚嫩女孩的聲音,聽得出來顯然她有些惱怒。
「沒有什麼事情,我馬上過來。」卜哥朝着女演員聳了聳肩膀,搖頭嘆了口氣。
「快點,而且你得延長時間,補償我們倆的損失。」房間裡又傳來另外一個女孩的聲音,顯然,躺在床上的不止一個人。
卜哥和那個女演員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對於他們倆來說,這些客人是得罪不起的。
「卜哥,你父親聽說你在巡迴劇團裡面鬼混相當生氣,你最好快點回去向你母親求情,如果你的母親願意饒恕你的話,也許,你的父親會將國王陛下恩賜的書簡收回,要不然,你可就得到伊斯特堡去反省一下了。」
英勃瑞修女說道。
卜哥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已經認出英勃瑞修女的身份,因此也能夠猜想到剛才那一番話恐怕是幫自己脫身的理由。不過,作為一個修女好像是不應該撒謊的,記得小時候,為了讓自己牢牢記住謊言的危害,自己曾經在懲罰室的長凳上接受過「指導性的教誨」。
不過這番謊話顯然很有成效。
只見兩個比卜哥還小一些的女孩身上裹着毛巾,跑到房門口,她們一左一右盯着英勃瑞修女看了幾眼,然後轉過頭死死的瞪着卜哥。
英勃瑞修女感到極為驚訝,因為她認出了那兩個丫頭,在她印象中,這兩個女孩的家裡以家教嚴厲而聞名,以前自己看到她們的時候,也覺得這兩個女孩很文靜,很有大家閨秀的氣質,沒想到,她們私底下這樣瘋狂大膽。
「你是貴族子弟?你的腦子倒真是相當好使,居然想得出這種妙主意,裝成巡迴劇團的演員,不但能夠玩到各種各樣的女人,而且,春風一度之後便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真是相當聰明啊,而且,你居然還能夠以此賺錢,真是一舉兩得,不過,這下子你可就慘了。」兩個小丫頭幸災樂禍起來。
「快把衣服穿起來吧,我得帶你到愛威利斯主教那裡去。」英勃瑞修女說道。
「呵呵,你完了你,恐怕你不是被塞進伊斯特堡便是被送進修道院,看你這可憐的樣子,我們就不叫你還錢了,總共四十銀幣,這可是給你的封口錢,絕對不許將我們兩個人供出來。」兩個丫頭笑着到後面穿衣服去了。
「卜哥,你也快去穿衣服,我馬上要帶你去見主教大人。」英勃瑞修女催促道。
卜哥當然能夠猜測得到,修女嬤嬤肯定給他找了一份好差事,不過如此急急匆匆,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就不是他弄得清楚的了。
對於英勃瑞修女的好意,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在聖科萊門多大教堂,愛威利斯主教和芭瓦德維伯爵從馬車上下來,沒有治安官為他們開道,這一路上可真夠他們受的。
從馬車上下來,愛威利斯主教立刻問剛剛迎上來的值班修士:「卡夫提尼斯神父在哪裡?」
「他在小禮拜堂,正在接受一位女士的懺悔。」值班修士說道。
「把他叫到我辦公室去,我有重要事情和他商量。」愛威利斯主教說。
「主教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卡夫提尼斯神父給人懺悔時,不喜歡任何人打擾他……」那個值班修士猶豫不決的說道。
「嗨!好吧,我親自去叫他。」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在懺悔室幽暗的隔間裡面,卡夫提尼斯神父正湊在懺悔室一角,通過隔間右下側的花欄杆窺視着對面坐着的那位女士。這個地方的網格比較稀疏,能夠模模糊糊的看到對面正在虔誠懺悔的人。
雖然那位女士頭上罩着一層黑色的紗巾,雖然懺悔室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不過,經驗豐富,老於此道的卡夫提尼斯神父,還是能夠依稀辨認出那位夫人的容貌。
「你剛才說,你犯下了十惡不赦的淫行,你背叛了你的丈夫,這確實是一項很重的罪名,你確實需要懺悔,不過,我要問你,你有沒有發現你的丈夫,同樣也犯下了相同的過錯?那將會減輕你身上負有的罪孽。」
「不,尊敬的神父,我為我的行為感到恥辱,我的丈夫並沒有背叛我,他在前線打仗,但是,我卻忍受不住誘惑……」
「哦,你丈夫在前線打仗就是罪孽,他在殺人,而你的罪孽要小得多,不過,我還是得問清楚,因為同樣是淫行,絕對有輕重之分,有的只要一兩次懺悔便能夠獲得救贖,但是,有些即便是聖人都難以拯救你的靈魂,其中的輕重絲毫差錯不得,你絕對不能夠隱瞞任何部分。你的淫行是因為別人誘惑你,還是,你主動去誘惑別人?這可整整相差了兩層地獄。」
「我並非主動。」
「啊!這樣一來你的罪名就輕多了,不過,你有沒有給你的情夫金錢上的鼓勵,如果有金錢往來,那可就等同於賣淫的罪行,這重罪是很深的。」
「他曾經問我借過錢。」
「可憐的孩子!你的靈魂已經被指定到了煉獄深處,你知不知道?」
「那怎麼辦?我還有救贖的希望嗎?」
「如果你真心希望得到救贖的話,你得從你的情夫那裡將錢取回來,然後將兩倍於此的錢財,繳納給教會,讓教會幫你做善事,以彌補你的罪行。而且,你還得每天來作懺悔,不但你自己得作懺悔,你還得為身邊的人作懺悔,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得告訴我,別人的罪行越嚴重,那麼你身上的罪孽便減得越多。」
「是的,我會虔誠懺悔。」
「還有,你的情夫每隔多少時間和你親熱一次?」
「每個星期六,他會和我住一個晚上。」
「還不算太頻繁,你的淫行還可以得到救贖,不過,每次你們持續多少時間?」
那個女子顯然有些猶豫,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他的精力極為充沛,因此往往能夠持續一兩個小時。」
「這麼久?完了完了,你想要獲得救贖將會十分困難。」
「我願意付出一切,雖然我並沒有多少錢。」
「上帝拯救蒼生,是不會在乎金錢的多少的,我會替你虔誠祈禱,為你進行懺悔,不過你得清楚,能否獲得救贖,最主要的還是得依靠你自己。我再問你,你和你的情夫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用過違背傳統的方式,來追求充滿罪惡的歡愉?」
那個女士低垂着頭,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這可是關係到你能不能獲得救贖的大問題。如果你們採用非常的方式放縱自己的肉體,那麼你們將因為這種可怕的行為,而被打入地獄的底層。
「前兩天教會剛剛處死了一對非正常的戀人,那是兩位可愛迷人的小姐,她們以女為男的非正常行為,就是她們致死的原因,而且死後,她們的靈魂將徘徊在魔王身邊,永世成為魔王的姬妾,沒有任何人能夠拯救她們,除非父神親自開恩。」
「我——我不敢肯定是否觸犯了那致命的戒律。」那位女士無比慌張,她的聲音劇烈顫抖起來。
「你的情人有沒有要你在他上面?」
「沒有。」女士慌忙說道。
「有沒有讓你背朝着他,而他從你身後進入,就像牲畜那樣?」
「沒有。」
「那麼你的情人,有沒有使用過你身上非生育的通道?比如你的嘴巴?」
「沒有。」
「有沒有用你後面的那個孔穴?」
「這怎麼可能?」那個女士驚呼道。
「哦,很幸運,你避過了最危險的事情。」
正當卡夫提尼斯神父還要進一步詢問下去,想要替這位不幸的女士挖掘出身上所有的罪孽和污垢的時候,突然間,有人敲了敲懺悔室的房門。
卡夫提尼斯神父感到異常憤怒,因為他最痛恨別人在他進行神聖懺悔的時候來打攪他,這會讓他的功德削弱不少的。
「走開,我正在替別人進行懺悔,有什麼事情過一會兒再說。」卡夫提尼斯神父沒好氣的嚷嚷道。
「卡夫提尼斯神父,是我,愛威利斯主教,我有更神聖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門外的人說道。
「這裡有一個需要拯救的靈魂,還有什麼事情比拯救靈魂更加重要的?」卡夫提尼斯神父爭辯道,不過他的語氣顯然要柔和許多了。
「是至高無上的上帝和僅次於上帝的國王陛下叫我來找你。」愛威利斯主教再一次重重的錘了一下門。
卡夫提尼斯神父無可奈何的從懺悔室裡面出來。
芭瓦德維伯爵看着這個其貌不揚的修士,看着這位微微有些禿頂,長着一個酒糟鼻子,一張鲶魚嘴老是耷拉着的小老頭,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為什麼愛威利斯主教將這個猥瑣的小老頭當作一個寶。
主教一路上不停的誇耀說,唯獨這位卡夫提尼斯神父親手製作出來的出生證明,才是完美無缺,絕對找不出任何破綻來的合法文件。
來到愛威利斯主教的辦公室,主教大人指着芭瓦德維伯爵說道:「卡夫提尼斯,你應該見過尊敬的財務大臣先生吧,這位大人請我們幫他創造出一位男爵繼承人。」
「我猜,也就是這種事情。」卡夫提尼斯神父嘟囔着說道。
正說着的時候,主教大人書記官帶着三位身穿白袍的牧師,手中捧着一大堆文件走了進來。
走進辦公室之後,卡夫提尼斯神父隨手將辦公室的房門鎖了起來。
那個書記官仔仔細細的將這些文件,分門別類的放成幾堆,他的一舉一動極為輕巧熟練,顯然幹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那三個白袍牧師分別站在一疊文件面前,他們熟練的翻閱着這些文件,並且在身邊放着的一張紙上做着筆錄。
芭瓦德維伯爵知道,這些專家的工作,絕對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就像他絕對不會願意讓外行幫他整理帳簿一樣。芭瓦德維伯爵樂得坐在辦公室角落的沙發上,享受着主教辦公室那上等的茶葉飲料。
愛威利斯主教和伯爵大人坐在一起,他同樣不是專家,真正的專家是卡夫提尼斯神父。
坐在角落裡面的那兩個人興致勃勃的攀談起國庫公債的利率,以及各地貨物差價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只見卡夫提尼斯神父和其他幾個人圍在一起交頭接耳起來,他們輕聲商量着,還在紙上畫來畫去。
又等了一會兒,只見卡夫提尼斯神父走到主教大人面前,將手中那張畫滿各種奇怪符號並且寫滿了人名地名,以及日期時間的紙,遞到愛威利斯主教的手中。
芭瓦德維伯爵並不打算去將這些奇怪的符號弄個明白,因為他很清楚,他用來計算帳目的運算清單,在其他人眼裡同樣也是不可理解的天書。即便他詳詳細細的解釋給別人聽,也足以讓那個對此一無所知的傢伙因為腦力衰竭而昏倒。
「伯爵大人,我們的繼承人先生誕生了。」愛威利斯主教指着那張紙解釋道:「已故甹浦男爵的爵位是繼承於他母親一系的,他的父親因為勇敢和忠誠,被國王陛下封為勳爵。
「對於甹浦男爵來說,如果按照正常的繼承關係,有兩個人擁有同樣優先的繼承權,一位是他的堂哥,他伯父的兒子,而這位同樣英勇的騎士,正是您和您的上司維郝雷登侯爵最痛恨的奧內斯特元帥的部下,而另外一位則是甹浦男爵的遠房表弟。
「因為甹浦男爵的爵位傳承自他的外曾祖父,因此這位遠房表弟甚至擁有更加優先的繼承權,不過鑑於這位遠房表弟沒有任何強有力的援助,恐怕他贏不了元帥大人手下的英勇騎士。
「因此,我們只有在甹浦男爵母親這一系打主意。甹浦男爵的母親有三個姐妹,那個外祖父真是個可憐的傢伙,居然生了一堆女兒,但是連一個兒子都沒有。」
「據我看來,這應該是幸運才對,女兒可以帶來豐厚的利益,而兒子卻絕對沒有女兒那麼有用,我就很喜歡我的女兒,而不是兒子。」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哦,您是一位偉大的經濟學家,當然見解與眾不同,而我們只是普通人。」愛威利斯主教說道:「好了,不說無關緊要的閒話了,甹浦男爵的那些姨母全都已經過世了,這可真是一個短命的家族,居然全都活不過五十歲。」愛威利斯主教指着一列日期說道。
「活着的時間長短算不上什麼,只要在活着的時候曾經有過充分的享樂就可以了。不浪費一點光陰,比多活兩年要值得多。」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哲人,您真是一位哲人。」愛威利斯主教恭維道。
「男爵的姨母中有什麼可以利用的人嗎?」芭瓦德維伯爵問道。
「一位嫁給了商人,老頭顯然不太滿意這門婚事,他剝奪了女兒一切繼承權,她倒是生了不少孩子,不過,這個我們用不着考慮,就當她不存在好了。另一位曾經結過好幾次婚,有一個兒子,不過兒子已經死了,這個也不能用,還有最後一位……」
主教彈了彈那張紙:「最後這位孤獨終生,從來沒有結過婚,實在沒有比這個人更加合適的了。」
「是的,主教大人,我們都已經策劃好了。」卡夫提尼斯神父說道。
「這個女人早年待在父母的身邊,一直到母親去世,其後她住在泊多文的一座莊園裡面,在那裡度過了三年,當她的父親死後,她又搬回到原來的地方住了五年。
「當甹浦男爵出世之後,甹浦男爵的母親收回了祖宅,呵呵,看來姐妹倆的關係不怎麼樣啊,那個女人於是搬到霞麥農村的一座別墅裡面,一直住到她死去。」卡夫提尼斯神父說道。
「在泊多文替她找一個丈夫?」芭瓦德維伯爵問道。
「您真是一位天才,幸好您不是我的競爭對手,要不然我就只能夠喝教會為神職人員安排的肉糜粥了。」愛威利斯主教笑着說道。
「是的,在泊多文有一位班迪特爵士,他和甹浦男爵的姨母年歲相當,這位班迪特爵士終身未婚,我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兩個人湊合在一起。」卡夫提尼斯神父說道。
「還可以創作出一篇經典的愛情故事。一見鍾情、秘密的婚禮、生下孩子,然後,呃,然後……」愛威利斯主教對於愛情故事顯然懂得並不多。
卡夫提尼斯神父接口將整個故事補充完整:「然後情婦出現,憤然分手。接下來便簡單了,那女人回到父親身邊,不願意見到丈夫,後來她被姐姐趕出家門,從此杳無音訊。
「而那個丈夫痛失愛妻之後,和情婦分手,同時他也感到愧對妻子,因此終生未婚,他將兒子寄養在修道院裡面,直到他死亡,也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場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