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學生又怎樣 - 第12章

田反

  許瑩咬咬牙說:「洗吧。」開始慢慢脫衣服,趙水光看着就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但這天不洗人肯定是要餿了的。

  趙水光18年來也是第一次見這等陣仗,紅着臉低着頭脫衣服,和許瑩兩誰都不敢看誰,拿了小籃子,縮着身子隨便找了個噴頭,眼睛都不敢亂瞄,用史上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

  十多分鐘後和許瑩站在澡堂外的鏡子前,看見鏡子裡兩人憋紅的臉,哈哈大笑。

  後來,過了幾個月下來,脫衣服都神態自若了,還在澡堂里聊天呢,楊楊說脫了就象穿着,誰能想到有這一天。

  話說J大的澡堂就有這麼一說,大一的女生不敢看,大二的女生偷偷看,大三的女生擺明看,大四的女生不屑看。

  趙水光一班人聽到這話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澡堂回來,就被楊楊塞了筆本子,說:「來,來,聯繫方式。」趙水光愣了愣,規規矩矩坐下寫好,過會又自己找出乾淨的本子如法炮製,結果四個人最後都有一本,不知為什麼大家留的都是家裡電話,不是手機,手機容易換卡,家卻不容易換吧,四個女生就在這本子上寫下了以後註定的友誼。

  多年以後,趙水光在拾掇東西時,掉出本小本子,上面什麼都沒寫,背面卻是工工整整的四行字跡,地址,郵編,號碼,趙水光望着這樣青澀的筆跡突然想起這樣初識的第一天,無限唏噓。

  原來,那時以為不大容易記得的事情可以轉眼變成擦不掉的回憶。

  晚上的時候,10點就熄燈了,然後就是樓上學姐乒乒乓乓敲臉盆的抗議聲,在宿管阿姨的一聲暴吼聲下,一片寂靜。

  趙水光她們躺在床上開始笑,大家才第一天認識都沒太多話,又加上一天下來很累,很快也睡了。

  苦了趙水光這夜貓子,在床上乾瞪眼啊,平時這時候還在家上網呢,現在死活是睡不着的,打看手機回讀一天的短信,盯着那人的名字看了半天,電話居然震起來,來電顯示是同一個人,她呆了呆,趕緊按了接聽,宿舍里很安靜,她也不敢大聲,輕輕「餵」了下,那淡淡的聲音傳過來:「還沒睡?」

  她「恩」了聲說:「等一下」披了外套,躡手躡腳從上床踩下來,聽下鋪彭彭睡熟的鼾聲,笑了下,「吱呀」一聲輕輕開了門出去。

  外面走廊也很安靜,郊區的天空看得到幾顆星星,還有笑得咧得像嘴角一樣的月亮。

  「在外邊?」他問

  「恩,你呢?」她踩着步子往晾衣台那走,沿途聽見有的宿舍還在夜聊。

  「在外面吃飯,進去吧,外面冷。」他的清爽的聲音隔着手機冷冰冰的金屬殼子穿過來,在這樣的夜裡突然讓她全身上下熱和起來。

  她說:「沒事,不冷,南京很熱。」

  他低沉的笑聲傳過來,燙着了耳朵,燙紅了臉,突然想起上次見面的那個夜晚,仿佛這個人就在身邊了。

  她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換了話題,說:「和你說,學校很大,都是紅色的建築,就是沒有大樹……」

  在電話那端細枝末節的講着,想那人還沒回來,先用自己的眼睛代他看看,慢慢講給他聽,多好。

  其實她不知道,那人上月已在學校周圍買了公寓,早開車路過這塊紅色的建築不下十次。

  但他還是靜靜聽着她絮絮念念的聲音,想象着她神氣的眉眼,嘴角不知覺地上揚。

  北京的夜晚風很大,談書墨和老友聚會,喝了點酒,算算時間該打電話了,不知道這孩子第一天怎麼樣了。

  站在會所的門口,靠着柱子,撥出號碼,聽到她「餵」的一聲早已溫柔地漾開了眉角。

  每個人接電話都有自己的特點,趙水光這孩子,餵的時候自己不知覺拖高了尾音,讓人覺得特別精神。

  他聽着她兮兮索索的忙碌聲,想像她的小動作,抬頭看向同是笑得咧開的月牙,風吹過來,酒氣也散了大半,心情舒暢。

  那日,北京的天氣不大好,車子來來往往,身處在城市高樓,鋼筋水泥里,那樣的人,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按着電話,靠在金壁輝煌的酒店門外的朱漆柱子上,也不在意招惹了多少目光,只是側着臉嘴角上揚,閒適地站在那裡,偶爾輕聲說的話隨風送到耳朵里卻衝散了,明明是清清淡淡的一個男人周身卻散發出溫暖美好的氣息。

  那一夜「蝴蝶飛過城市高樓開出了花」

BY

日光傾城



卡奇社

  一室陽光

  高中的時候老師會說等你們考上大學有的是大把時間享受,趙水光每次想到這句話,只想說一句話:你丫就是個騙子。

  大學只是人生中另一種經歷的開始,課業上是輕鬆多了,但卻轉到生活上了,趙水光每天都在洗衣服的時候狂熱地思念家裡的洗衣機。每隔兩日還要被許瑩揪着使出吃奶的力擠牛仔褲。一個宿舍里總是有一個勤勞者,一個懶惰者。許瑩屬於前者,牛仔褲都要周周自己手洗,趙水光屬於後者,堅持不下去了,髒衣服通通塞袋子裡,袋子套袋子地帶回家,孝敬她家洗衣機去了。

  學校的伙食也是不能和趙媽媽的手藝比,關鍵是沒有油水,趙水光她們宿舍住5樓,她每天飢腸轆轆地衝進去,吃完回去,爬了五層樓,氣喘吁吁,往凳子上一坐,就跟沒吃一樣,全消耗掉了。

  趙媽媽也很奇怪,這孩子每周回家就跟個蝗蟲過境一樣,家裡的洗衣機轉個不歇,好菜全部掃光,吃完了還打包,說帶給宿舍的,臨走了還在家裡繞一圈,零食啊,牛奶啊,全部搬走。

  做媽媽的也是辛酸,幸好沒讓這孩子跑遠。

  趙水光心裡的算盤也是打得深遠,她說:「要喝媽媽煲的湯,媽媽不在身邊的女生老得比較快。」

  趙媽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被她的小心眼弄得苦笑不得,說她成熟也不是,說她想得不多也不是,不過做媽媽的還是很樂和被子女需要的。

  宿舍里四個女生火速打成一片,有件事,趙水光覺得很不公平,大家講電話用的都是家鄉話,唧唧呱呱,在她趙水光耳里卻都是鳥語一樣,她就琢磨着大家都是中國人吧,咋就是聽不懂,這就算啦,偏偏鬱悶只有她趙水光一講南京話大家都聽懂,什么小秘密都暴露無遺,她說是說:咱南京話通俗啊。還被楊楊學說南京話,問趙水光:「我學得像嗎?」趙水光答:「像,像隨家倉出來的」

  楊楊樂了說:「真的,隨家倉是哪啊?」趙水光幽幽地說:「3路車底站,腦科醫院。」

  楊楊一查,精神病院,一個老拳送出去。

  很多年後,趙水光在火車上路過無錫站,上來兩個無錫人坐後面,趙水光突然發現那兩人都對話她能聽出個七七八八,想想出奇了,難道她是語言天才,突然想到彭曉曉的口音,恍然大悟。

  有些事就是這樣,不知道最後是你改變了我,還是我改變了你。

  親愛的朋友們,那些歲月,讓我永久懷念。

  站在食堂門口,趙水光她們看着窗口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就算開學了一個多禮拜,也着實是吃不消,但這肚子都上演了幾圈空城計了,下午還有課,也只好硬着頭皮往前沖了。

  衝到一半,發現就只剩她和許瑩了,周圍大多都是男生,跟上演惡狼的傳說似的,兩眼的放光了,趙水光很是佩服,跟着許瑩殺出條「血路」來。

  衝到窗口了,見到大師傅的揮舞的勺子,那是興奮啊,許瑩正準備開口呢,就被一男生搶白了,那男生卡往機子那一放說:「兩塊大排,青菜麵筋,……」

  許瑩也是個潑辣的人,哪見得這樣,又加上她是個經不起餓的主,脾氣不好說:「這人怎麼這樣啊,排隊還懂啊?有點素質啦」

  那男生也是不饒人,說:「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趙水光一看不對,雖然她自己覺得這男生不是東西,也在心裡把他活活抽打了幾百遍,但還是看的仔細的,扯扯許瑩示意不要在說,畢竟才剛進校沒幾天,這人被人說了還面不改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新生,加上現在是用餐高峰,人太多了。

  許瑩臉都紅了,卻又不好下台,兩人就僵着。

  卻聽得有人說:「得了,男生就讓讓,誰讓咱是女士優先。」

  一高個子的男生就站出來,拖了剛才那男生走了,回頭不好意思地朝他們一笑,濃眉大眼的,憨厚至極。

  這事也就這麼結了。

  趙水光拿了盤子,和許瑩往座位走,逗她說:「彆氣啦,男生吃那麼多,遲早把自己吃腫了。」

  許瑩笑開來,烏雲散盡了。

  過會彭曉曉和楊楊也好了,楊楊邊放盤子,邊說:「這學校盛飯的師傅一定得了抖抖病,盛一勺抖一抖,再盛再抖一抖,唉,都抖沒了。」

  眾人看着她盤裡的一小團飯,笑成一堆。

  對啦,這年紀的女生哪有那麼多好計較的事。

  吃到一半,楊楊說:「咱們下午去聽下選修課吧。」

  彭曉曉夾了根菜說:「不是沒開始選嗎?」

  楊楊說:「誰說是去選啊,我們去看那老師啊,聽說咱們系新請來個狂帥的老師,還是英國名校的碩士畢業呢!」

  許瑩正悶頭喝湯呢,也抬頭說:「真的,真的,我也聽隔壁說了,但那選修課好像都是大二的先選,選滿了吧。」

  趙水光正在把她最討厭的胡蘿蔔一片片挑出來,聽着這話,在喧鬧的飯堂里打了個寒顫,頓了動作,抬頭說:「去了也選不上,別去了。」

  想想談書墨前幾日應該是回來了,這麼快自己又跑去做她的學生,絕不幹這事。

  楊楊可不干,說:「去吧,一起去看看也是好的。「

  彭曉曉也直點頭,許瑩拿勺子敲敲趙水光的盤邊說:「別理她,我們去她肯定是要去的。」

  趙水光咬牙切齒地想,這許瑩怎麼這麼了解她,這幾日下來,四人跟個連體嬰一樣,到哪都是一塊去,新鮮無比。

  是的,她是不可能不去的。

  當趙水光抱着筆記本從後門走進教室,看着階梯教室下那麼多人,確切說那麼多女生時,她就開始覺得今日可能會倒霉,當楊楊那排桌子上鋪了一大截的衛生紙,捏起來說:「這年頭還有人用捲紙占位的。」毫不猶豫的扔了,拉她們坐下來,趙水光就覺得今天是要倒霉的。當她眼睜睜地看着談書墨老師從門口走進來,聽到周圍那麼多竊竊私語聲時,她就知道今天是霉定了。

  談書墨把書往講台上一搭,人就靠在講台前,上身米白色的英式菱形格細線針織衫,微微露出裡面敞口的藍色細紋的襯衫領口,下身藍灰色絲絨褲,小楦頭的尖頭皮鞋,簡簡單單的搭配卻因為考究的面料和經典的品牌顯得貴氣無比,讓人驚訝的是,這人總能把嚴謹的學院風穿出細膩的性感來。

  趙水光這是開學第一次見到談書墨,她雖然早已見證過談書墨的到哪都有的張力,今日還是花痴了一把,她就坐在人群里滿懷歡喜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談書墨也不管地下到底鬧成了什麼樣,左手拿了一張名單紙,右手插在兜里,靠在那裡,後還是抬眼看了一下,趙水光硬是覺得他清淡的眸子停了一下,吃了一驚,看看自己明明都儘量縮到窗口了啊。

  在趙水光,她是不願意自己和談書墨的關係曝光的,一來趙水光一直覺得她們的關係還沒穩定。

二來她不想頂着他談書墨什麼人的名字過她的大學生活,他談書墨是他談書墨的生活,她趙水光也有趙水光的生活,趙水光覺得這樣很好。

  談書墨倒也無所謂,想想就算關係曝光了,他談書墨也不能為她多做點什麼,日子還是一樣,就隨她去了。再說談書墨這輩子也是第一次有被人嫌棄的感覺,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真以為自己不說,以後就沒人知道?

  談書墨開口,說:「這門課,大部分都是書上的材料,我也會補充,不想聽的可以不用來,考試請自己猜題。

歡迎旁聽,但希望保持安靜,當然我知道大學課堂很少安靜。」

  心情很好的勾起唇角,底下一片笑聲。

  他正色說:「我不喜歡點名,雖然你們學校有要求,今天點名當認識一下,不用緊張,這也是最後一次點名,如果我念錯誰的名字,請幫我糾正。」

就一個個開始報名字,卻極少說錯的。

  他也真沒拿筆去勾名字,別人說「到」時,他都會眼神清晰地看你一眼。

  趙水光是領教談書墨受的國外教育習慣如此,大家卻意識到這老師不僅僅是長得帥而已。

  讀到最後了,才拿起筆來寫了下,趙水光看得極細,還在琢磨他幹嘛呢,那人卻抬頭,報了聲:「趙水光」

  趙水光都條件反射了,立馬舉手,說「到」

  談書墨轉身,把單子放回講台,背過身時,眉眼早已笑開,她以為他沒看到嗎?緊張兮兮地縮在角落裡。

  他談書墨走哪會沒看到她趙水光,又不是瞎了!

  名單最後一行赫然有手寫字:「國貿一班,趙水光」

  趙水光放下手後,才覺得不對啊,這又不是高中,再說她也沒登記這門課啊,轉頭才發現,楊楊憤怒的目光:「趙水光,你都修了,還說沒有選!」

  趙水光想這下怎麼辯解也沒人信了,看看正神態自若地講課的談書墨,心裡無限怨恨啊,太黑了,這人!!

  趙水光只好說:「我也不知道啊,真沒填,可能是學校系統出錯了。」

  許瑩想想趙水光也不會幹這事,說:「可能吧。」

  彭曉曉輕聲說:「這談老師要列入我八大帥哥榜,要我,我擠破頭也要上啊,小光,不怪你。」

  別看彭曉曉人文文靜靜,溫柔含蓄,每天入睡前都要誰一遍她的八大帥哥的,什麼古天樂,林峰,霍建華,寶劍鋒,等等,如今多了個談書墨。

  楊楊在底下一把握了趙水光的手,頗有捨生取義的架勢說:「小光,別怕,以後我每次都陪你上課啊!」

  趙水光看着這群惡女的眼神,在看看台上神采飛揚的談書墨,很是無奈。

  一下課,趙水光就一把撈了本子,尾隨談書墨,走了一大段,談書墨手插在兜里,只是回身一笑說:「趙水光同學,記得來上課。」

  趙水光看這那人妖魅的笑容,回身,周周準點,一宿舍的人來上課。

  開學了幾個月,學校老師的辦公室是兩人一間,談書墨那間正好那老師放年假了,倒變成獨立的辦公室。趙水光也開始往談書墨辦公室跑動。

  學校的教授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在辦公室的,尤其是工商管理的,哪個是沒有兼職的,談書墨也是如此,幫着幾家公司做融資顧問,還有博士的論文在寫。今日下午卻是在辦公室的。

  趙水光也想過和談書墨這樣的人談戀愛到底是個什麼景象,其實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是身在一處,各做各的事。

  這樣的午後,談書墨戴着眼鏡坐在桌前,看着剛從美國傳真過來的學術發表,趙水光窩在他桌角邊的地板上,膝上抱着他的筆記本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