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學生又怎樣 - 第20章

田反

  談書墨挑眉:「有隨便這道菜嗎?」

  趙水光只好說:「那鴨血粉絲湯和湯包。」

  談書墨點了單,看趙水光跟他屁股後面直轉,敲了她腦袋說:「去找個位置啊。」

  趙水光好不容易擠了位置,做下來,拿紙巾擦了桌子,看談書墨拿了小票站在窗口排隊。修長的手指抓着墨綠的托盤,那麼惡俗的顏色被他一拿倒不覺得難看了,側臉像炭筆勾出來似的挺拔線條,清冷的眉眼看着前方,像在找什麼一樣側了頭看着圈,眸光剛好和她的撞上,溫潤如玉地笑了。

  趙水光還是跑了過去,站談書墨旁邊,談書墨勾嘴笑:「怎麼過來了,不是讓你占位嗎?」

  趙水光說:「我跟旁邊的女生說了讓她幫忙看下,沒事。」

  補充了句:「你一個人多無聊啊。」後來想想談書墨是覺得無聊的人嗎?唉,無聊的人是她行了吧。

  站在談書墨身邊和他說話,都是生活中很瑣碎的事,點點滴滴地講出來,加上她的搞笑想法,他好笑的時候會低了頭去看她,眼裡是星星碎碎的光,兩人邊說邊隨着隊伍的縮短向前移動。

  輪到兩人拿餐了,趙水光喊:「師傅,不要鴨血。」談書墨說:「謝謝,不要鴨血,不要鴨腸,不要鴨肝。」

  趙水光偏頭問:「那你吃什麼?」談水墨說的很是認真:「湯和粉絲。」

  某人拿到餐碗,果然是一大坨的粉絲!

  兩人坐定,趙水光拿了勺子喝湯,被一無影掌拍了一下,就聽許瑩的聲音:「算是給我逮着了!」趙水光一口湯嗆鼻子裡了。

  話說,許瑩今日去圖書館自習,叫上老鄉一起吃中飯,進了門就看見趙水光那賊人的臉,趕緊跑去打招呼。

  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給趙水光紙巾,許瑩還想說哪個男人的手那麼好看呢,沿了手看上去,不由大駭,那張三分性感,七分冷傲的臉正是談書墨,許瑩傻了眼,沒想到這兩人會來這地兒,趕緊弱弱地喊:「談老師」,談書墨點了點頭,正好旁邊的人拿了拖盤站起來,他淺笑:「一起坐吧。」

  許瑩哪敢不從,拿了餐後,趕緊拖了老鄉入座,她那老鄉也是久聞談書墨的大名,這樣的事正是求之不得。

  趙水光揀了湯包給她們,許瑩本是坐早趙水光旁邊大氣都不敢出的,盯着自己的粉絲吃,暗暗觀察兩人,發現談書墨會把辣椒醬推到趙水光跟前,趙水光掀了蓋子就加進湯里。她和趙水光吃了那麼久的飯,今日才發現這人真的是很能吃辣。她又看到談書墨把自己碗裡的鴨腸挑到趙水光碗裡,趙水光連眼都不眨地吃了,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人,做着這樣的事卻像是再自然不過了。

  許瑩看談書墨褪了層光圈似的,對他的印象似乎也不光是講台上那個冷漠的老師了,膽子也大起來,問:「談老師,你碗裡怎麼只有粉絲?」

  趙水光咬了口湯包,烏里烏拉說:「這人挑食,不吃肝臟類的!」

  談書墨擰開礦泉水瓶說:「趙水光,你以後胡蘿蔔自己吃。」

  趙水光趕緊住嘴,天知道她最討厭吃胡蘿蔔,每次有他都是挑出來給他吃,談書墨有一日總算爆發,無奈地說:「趙水光,你什麼時候那麼聽話,我說我不討厭吃胡蘿蔔,沒說我喜歡吃。」

  兩個人在一起有時能記住的不僅僅是彼此說的話,做的事。

  從此,趙水光一吃到菜里有胡蘿蔔總能突然想起談書墨來。

  原來我記住的要比想象中的多很多。

  許瑩看見兩人鬥嘴,真是奇了,對談書墨的印象也像點常人了,冒了膽子問:「談老師是怎麼認識小光的?」她雖然是聽過趙水光的解釋,但那時籠統的,又加上趙水光害羞,細節都沒說。

  談書墨仰頭喝了口水,看着埋頭裝吃,耳朵都紅了都某人,撩起笑容,說:「我是她高中老師。」

  許瑩和她老鄉對望一眼,差點以為幻聽了,這兩人還有此等淵源,許瑩在桌下偷偷掐了趙水光大腿一把,趙水光「啊」地一叫,瞥見談書墨嘴角意味深遠的笑,惡狠狠的瞪了他眼,那人卻笑得更加開心。

  許瑩平復了下她幼小的心問:「那你們高中就在一起拉?」

  問完之後,覺得自己特三八,但就是管不住嘴巴,她好奇死了,想想以談書墨的性子估計是不會答她的。

  談書墨居然淺淺的笑着說:「不是。」

  許瑩恨不得讓他全講了算了,可還是沒那膽子,只好和她轉到其它話題上。

  趙水光雖然住嘴,努力吃但所有東西都是看在眼裡的,她以前和希望在一起的時候,朋友全是認識的,無從對比,但趙水光也和女性朋友的男朋友一起吃過飯,大多男生都會覺得不自在,而且女生的問話大多沒有邏輯,男性最後要不就是找藉口落荒而逃,要不就是招架不住面有難色。

  但談書墨自始至終哦沒有一絲不耐,也不殷情,他就坐那靜靜的聽着,餐館的聲音太吵了,他偶爾會弓了身子近一點聽清楚,然後掛着淺淺的笑着回答。

  這讓趙水光很是感動,一個男人尊重你,同樣他也會尊重你的朋友。

  趙水光和談書墨吃完先走,出門的時候居然下起雨來,去隔壁的超市買了雨傘。撐開透明雨傘,兩人並肩走入雨幕中。

  不一會兒,趙水光手機震,打開一看是許瑩的留言:親愛的,鑑定完畢,好男人是也,PS:您老看人家的目光可是那個赤裸裸的真情啊。趙水光紅了臉,咕嚕着這許瑩不得好了,合上手機。

  談書墨看她咕嚕問:「怎麼了?」

  趙水光抬頭說:「沒事.」

  快走到學校,眼見兩個女生拼命的往前走,走了離他們五步,貌似不經意地回頭飛快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頭又湊一塊,趙水光暗想失策啊,失策,早知道買把大黑傘統統遮住。

  談書墨瞥見她皺着眉頭,齜牙咧嘴的樣子,不盡莞爾。

  夏日的雨,「噼噼啪啪」地打在傘上,空氣里有點潮濕的土壤氣息,學校的食堂,大鍋爐里冒出裊裊炊煙,談書墨伸出溫潤的手臂攬住趙水光的肩膀,光潔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她正正好就窩在他的臂彎里,一個美好的弧度密密地攬住她的心。

  踩過雨坑,談書墨問趙水光:「暑假準備做什麼?」

  趙水光說:「玩唄。」想起去年他去英國害她傷心那麼久,趕緊說:「你又要去開會嗎?」

  談書墨說:「可能,但不會很長,準備回家一趟」想想,卻狀似隨口地問:「想去北京玩嗎?」

  趙水光想也沒想說:「想啊。」但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談書墨握傘柄的手指收緊,淡淡說:「可以去北京玩玩順便到我家坐坐。」

  趙水光吃了一驚,腳「啪嗒」下踩進水窪里,瞬間,濺得兩人褲上都是泥點,她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作勢要蹲下去擦,他嘆了口氣,扶住她,把傘柄塞進她手裡,自己彎下腰去,一手托起她的褲腳,一手輕輕地把污點抹去。

  趙水光很是不好意思,這現在雖然沒什麼人,但畢竟是在學校里,他是位教授,給人看見總歸要說閒話的,掙開他說:「沒事,我不要,我是讓你擦的。」

  談書墨知道她的尷尬,立起身來,淡淡地把紙收進兜,接回傘柄,兩人一時無語,只聽得雨點撞擊傘面的聲音。

  趙水光心裡發慌說:「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沒想好,我也想陪陪我媽,可能上點課。」

  她說的是實話,她需要好好想想,談書墨說「去北京玩玩順便到我家坐坐」,騙鬼啊,是去我家坐坐順便到北京玩玩吧!

  談書墨側身把她的頭髮別到耳後,還是把她攬回去,說:「沒關係的。」

  是他操之過急了,他談書墨什麼時候也會那麼急進呢,沒事,慢慢來吧。

  傘外,是一片雨幕,枝頭粉白的花瓣被打落下來,打着旋墜落,但它們藤蔓卻仿佛是蔓延向上的,雨點打在花枝簇擁的綠眼睫上,發出灼眼的新綠。

  正所謂,傘外一世界,傘內一世界。

  很快,放了暑假,談書墨留了幾天,還是飛回北京,趙水光每天和他打電話,發短信的時間仿佛就是一天標誌性的事情,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的頹廢,想找點事做做。可惜還沒等趙水光想好,事情就來了,趙媽媽打電話來:「丫頭,現在快打車到人民醫院來,你外婆今早突然中風了。」

  仲夏之夜

  趙水光氣喘吁吁地趕到醫院,推開門,阿姨,還有表妹晨晨全在那了,趙媽媽回頭看見是她,喊了句:「丫頭」,眼眶泛紅。

  趙媽媽向來都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鮮少在自己女兒面前如此脆弱過。趙水光見這樣也慌了,逼着自己走上前,看見她家老太太全身插面管子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也是黃得嚇人。

  趙水光有點不相信,上個月還在老太太家吃的飯,嚷着:「還是外婆燒得糖醋排骨最好吃,下次要吃外婆燒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幫她盛飯,邊說:「好,好」。沒想到,再無機會。

  上個月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小姨輕聲說:「媽,大丫頭來了。」趙水光趕緊靠到病床前,喊:「外婆」聲音還未出口已經沙啞。

  趙水光突然想起外婆以前總會說:「以後要是走不動了怎麼辦?」

  當是她還拍了胸脯說:「操心什麼啊,有我們呢。」

  那個時候,她從來都沒想過老太太會真的有站不起來的一天,原來這樣的事,老太太卻是在天天擔心着害怕發生的。

  小學的時候,趙水光大部分時間都和老太太住在一起,每日放學老太太都會在校門口等着接她,她還在路上鬧中要吃冰棍,但老太太都說太髒了,不讓吃,她就賴皮說不走了,雖然老太太也會生氣,但總能有幾次成功的。

  趙水光看着老太太臉上深刻的紋路,乾枯的皮膚,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酸澀,她還能想起老太太背着手出去打牌的精悍身影,她還能記得兒時老太太給她說的故事,她還能憶起在放學路上老太太的手握着她的小手溫暖,她是怎麼也想象不當如今的。

  趙水光握着老太太乾枯褶皺的手,就快落下淚來,突然很後悔自己沒有發現,突然很後悔自己有那麼長時間沒有握着老太太的手出去走過。

  老太太過了七十後就不再跑遠了,常笑着說:「這十年,我都快記不得新街口是怎麼走了。」現在再想來這話,辛酸的令人落淚。

  大家都會說:『人都是犯賤的,失去了才會珍惜』,原來,說的永遠都沒有事情真正發生的那一刻來的兇猛。

  只有真正發生了,你才會去後悔,而那時,已經來不及了。

  趙媽媽上前,拉開趙水光,說:「醫生說過了今晚危險期就好」趙水光抬頭,原來是有希望的:「真的,就能好起來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對她媽媽的話堅信不疑。

  趙媽媽正色說:「小光,你外婆年紀都那麼大了,不可能指望像以前那樣了,能活着已經很好了。」

  趙水光一直以為外婆醒過來還會像以前一樣,背着手精悍得去打牌,說話。現在想來八十多歲的老人倒下了,又怎麼可能像年輕人一樣有如此強的恢復力了,她突然覺得「生命很脆弱」這句話遠比書上寫的殘忍。

  趙媽媽看她失望難過的樣子,說:「今天晚我守夜,回家幫我拿點換洗的東西,這是條子,你爸爸下班後就過來。

別想了,先把這關過掉。」

  趙水光接了條子,往外走,出了醫院,正午的陽光辣得人眼疼痛無比,進門和出門這短短的時間,世界已經不一樣了。她突然想打個電話給談書墨,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很可能就會在電話里哭出來。

  回到家,趙水光很快地收好東西,檢查了幾遍,往醫院趕。

  晚上的時候,趙媽媽和趙爸爸都在醫院守夜,趙水光坐在電視前,不停的換台,還是趕不走心中的恐慌,氣氛壓抑地讓人尖叫,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害怕家裡的電話響起來,意味着不好的消息。

  結果家裡的電話沒響,她的手機響起來,趙水光飛快地奔回房間,看到那人的名字,二話不說接了起來,「餵」的一聲突然覺得自己一天的緊繃,心中所有的恐懼在這輕輕一聲中流瀉掉了。

  那人低笑:「在幹嗎?」性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就像輕喃在耳邊。

  趙水光拿了手機走到客廳說:「沒事,沒幹什麼。」窩在沙發里,沒力氣說什麼。

  談書墨頓了半天,他的直覺告訴他,趙水光每次的「沒事」絕對是「有事」,平時她都是嘰嘰喳喳說今天看了什麼電影,吃了什麼好吃的。

  半晌,趙水光輕輕的說:「我外婆住院了。」

  談書墨本事靠在北京家裡的陽台上,聽見,捏緊了手機,站直了身子問:「是什麼病?」

  趙水光說:「不清楚,媽媽說是腦梗,就是常說的中風。」

  談書墨接着問:「現在怎麼樣了?」

  趙水光調高點空調的溫度說:「在觀察,會好的,沒事,不用擔心。」與其說給他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談書墨眯起眼睛,看向燈火通明的城市高樓,他仔細聽着她的每一個字,每一次呼吸,、想象着那孩子說這話是是何種神態,有着何樣的姿勢,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有點無力,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就在她的身邊。

  趙水光努力想想,說:「你那怎麼樣?現在在家嗎?」

  談書墨都一一應了,兩人稀稀拉拉講了些什麼,其實都不記得了,趙水光說:「我要睡了,晚安。」

  談書墨說:「晚安」末了,很是認真的說:「不管有什麼結果,打給我。」

  趙水光「恩」了一聲掛了電話。

  其實就算掛了電話,她也是睡不着的,但她知道他明早也是有北京的那邊工作要做的,何必拉着他,再說講些什麼她都不知道,一門心思全在電話上。

  後來,迷迷糊糊地,趙水光窩在沙發里睡着了,凌晨五點多的時候家裡電話響了,趙水光跳起來接的,趙媽媽的聲音帶着疲憊,語氣卻是抑制不住的激動:「丫頭,醫生說你外婆情況好多了,別擔心了,你爸爸馬上就回家了。」

  趙水光這才揉了眼睛,抱了被子回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起來,看看時間,想想還是發了短信過去:「外婆情況穩定了,不用擔心,謝謝。」

  才發了過去不到一分鐘,手機就震起來,趙水光奇怪,一看那號碼,接了,問:「你還沒睡?」

  談書墨的聲音依舊平穩:「沒,在查點資料,醫生怎麼說?」

  趙水光一五一十地把她老媽的話匯報出來,他居然認真地聽了,趙水光看看時間,快6點,

  明白那人哪是真的要查資料,暖暖的東西蔓延在心中,她輕輕說:「談老師,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