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學生又怎樣 - 第24章
田反
學校的廣播開始響起,主持人是她們這屆的,聲音到了廣播裡有點陌生,誰為誰點的歌,慢慢的響起,周華健的忘憂草,很老的歌,她以前聽過,此刻卻是正中下懷的感動。
他唱過:「朋友一生一起走」
他唱過:「最近比較煩」
他輕輕地唱:「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面對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捨的愛過的人,往往有緣沒有份」,「來來往往的你我遇到,相識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趙水光突然覺得滿心的酸楚要壓得喘不過氣來,眼睛裡熱熱的東西慢慢順着眼角滾到枕頭上,乾乾的兩道線。
她摸着床頭的毛巾,蓋住滾熱的雙眼。
那兩年的光陰,是我一生最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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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兩年為期
後來的日子,有很多的資料,證明要辦,趙水光乾脆不住校了,宿舍的床還留着,她說:臨走時要回來睡一個晚上。
學校里,也開始翹課,大學裡幫點到也是一大景觀,彭曉曉負責幫趙水光點到,名字差得比較多,好點。
老師喊「彭曉曉」,彭曉曉說:「到」
趙水光的名字在後面,彭曉曉一點完自己的,把扎了的頭髮散了,脫了外套,挪了座位。
老師喊:「趙水光」。彭曉曉舉手:「到」。
這事就這麼結了。
碰到火眼晶晶的老師也是無奈的事,今年就有那麼一位,統計學的老太,學校的「四大名捕」之一。每堂課必點名,四個班硬要抽兩個班來點。三次不到不用考試。
學統計的,記性都這麼好嗎?
每點一個,此老師就抬頭看一眼,聲色俱厲的說:「張濤,張濤,是你嗎?代別人點的吧,查出來兩人都扣分。」
男生比較有辦法,班和班之間成立了手拉手互助小組,比如國貿一班的馬明,國貿二班的黃哲,國貿三班的林曉峰,國貿四班的陳豪就是一組合。
老師點了「馬明」黃哲上,點了「黃哲」還有林曉峰。多麼聰明的國貿人啊!
可惜了國貿的女生,沒那膽子,於是,趙水光就這小老太太的課,節節都到。
這周的統計課,才上課,楊揚就急了,偷偷和趙水光說:「完了,我手機拉自習教室里了。」
這年頭,在自習室里拉東西等於直接把東西扔了,肯定回不來了。
楊揚一年都丟了兩部手機了,實在不是她想換,這是沒辦法啊!
趙水光看小老太在前面扯抽樣調查,扯得快暈了,聽楊揚這麼一鬧,說:「趕緊找去啊!」
楊揚小聲說:「我不敢。」
趙水光看她那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自己也是被最近的事煩得沒個出氣的,說:「我陪你去,從後門溜。」
許瑩也低聲湊過來:「等下趁老太寫黑板的時候,你們就跑。」
趙水光和楊揚挪啊挪,挪到板凳最旁邊,小老太轉身了,許瑩低吼了句:「跑。」
趙水光心裡一個激動,和許瑩,像跑五十米一樣,貓着身子殺出去。
站在教學樓外邊,兩人才互相看了眼彼此,「哈哈」大笑。
趙水光的捨命陪逃很值,楊揚把手機找到了。可是兩人還是得回教室,老太太下課要點名的。
兩人在門口縮着,一看小老太回頭寫黑板,趕緊打跨步地坐回位子上!
屁股還沒坐熱,老太太「嘭」地一聲,扔了板擦,大聲說:「你看看你們,這哪叫上課,那幾個男生,腿都翹桌子上了!」
一雙厲眼瞟到趙水光的方向:「剛才是不是有人課上一半跑出去了,站起來,別以為我沒看到。」
楊揚看看趙水光,兩人還是站起來了。
小老太看有人站起來很是滿意,在講台上點了粉筆:「真把這當茶館了,你們現在的學生,一個個書不好好讀,上課還不來,來了還走了,這叫上什麼學啊,讀什麼書啊!」
楊揚有點委屈,說:「老師,我手機丟了去拿的。」
老太太呵斥:「我沒問你,反正你們做什麼都有理由!有錯也不承認!」
趙水光本不想說,按原來的情況,討好賣乖的她可會了,但今個,對不起,她心煩意亂的,最近都沒好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開始討厭那一套了。
趙水光抬了眼角,瞥見楊揚的臉通紅,眼淚都在眼睛裡打轉了。趙水光知道,別看楊揚這丫頭平日裡瘋瘋癲癲的,其實心裡對別人說的話在意的緊。她也是知道實情的人,難免為楊揚抱不平,看眼下的情景更是難過。
張口就說出去了:「老師,我認為上學,讀書,都是讓為了讓人更加勇敢的過程,因為知道自己的無知才去學習,學習後才發現自己的渺小,學習的過程是為了讓自己對未來更加的無畏」突然想起了誰,她突然的放緩了聲音:「以前我的一位老師說過:年紀增長首先會消失的是勇氣,不要怕犯錯,無論遇到什麼都要挺起胸膛,無所畏懼!」
在這麼空曠的階梯教室,這麼多雙眼睛下,她突然就回到了,很久遠的歲月,那人眼神清澈,
腰背筆直!那樣的身影停駐在心底,轉眼看,將是一生一世。
親愛的,原來時間已過了那麼久!
趙水光抬頭望了望皺起眉頭的老師,才覺得這話自己說得過了點,畢竟她也不是個喜歡攪局的人,當好學生當慣了,她有點不好意思,覺得也對不住這老師,想想說:「老師,對不起,我們應該在走之前告訴你下,但境況比較急。我剛才說的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老師明白,我們說的是真的,沒有編理由!」
老太太「咳」了下,看了眼趙水光,說:「你們坐下,我不想耽誤上課的時間。」
末了,點名,點到趙水光這班,抬頭深深地看了趙水光一眼,趙水光有苦說不出,這統計學要完蛋了。
周五的時候,趙水光去打電話去預約去系主任那拿推薦信,系主任說今日有會要開,比較忙,寫完後,讓趙水光三點到教務樓取,正好完會。
趙水光想想這些領導也太「有」效率了,還是背了大書包,按時間晃悠着去了,到了的時候還沒散會,也對,總不能讓她等領導吧,她在門口走道的椅子上坐下。
不停的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趙水光真不是故意要聽的,實在是走廊上太靜了也只能聽到這聲音。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聽的,趙水光的頭都快點到胸前了,忽聽到主任說:「談老師,這次出差辛苦了,回來還要協助交流的項目。」
趙水光忽然一驚,心跳一下子就停,直盜汗。
她想聽,卻又寒怕,這學校有別的談老師嗎?
果真的那人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卻又點沙啞:「這是應該的,關於交流項目,王主任,我想退出。」
趙水光只聽得他的聲音,大氣都不敢出,怕一個呼吸就聽不到了。
聽完這話,只覺得腦袋裡嗡嗡的,他對工作上的事向來嚴謹,這次定是下了決心,真的要和她再無干係了。
下面的話,她也沒聽,再沒有心思去聽,只是靜靜地做在那,身上和最近天氣一樣,忽冷忽熱的。
一會兒,門「噠」地一響,趙水光嚇了一跳,估是散會了,她想也沒想趕緊躲到樓梯的拐角,推薦信也不拿了,她緊張壞了。這才看教授一個個出來,都站在那等電梯,說着話,她巴望了半天就是沒看到談書墨。
正奇怪呢,看到談書墨的側影,偏是一眼,也讓她心跳加快。
是系主任的聲音:「周老,什麼時候退休啊?」
統計學老太太的聲音:「快啦,就明年,回家帶孫子去,現在的學生太不好教了,昨天上國貿的課,還有個女生跟我頂嘴,說什麼讀書時為了讓人無所畏懼,什麼有個老師告訴她:『人長大了勇氣也沒了!』這都是些什麼啊,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得了!」
趙水光一聽抖三抖!
老人家抱怨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系主任插了話:「誒,小談,你是不是有個小女朋友也是國貿的。」
趙水光一下子提起來,她沒聽到他的聲音,有點着急。
半響,那人說:「那是我女朋友,小個子,短頭髮的女孩,
叫趙水光。」
趙水光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手緊張得握了拳頭,大氣也不敢出。
那邊,氣氛好像有點尷尬,主任打了哈哈說:「這麼巧,周老,趕緊讓小談給你賠個不是。」
老太太忙說:「那倒不用。」
話沒說完,只聽談書墨的聲音,一貫的冷線條:「周老,我相信那孩子沒什麼惡意。」言語客氣細聽卻透着堅定:「如果幫她賠不是,就是承認她錯了,我尊重她所做每件事,說的每句話。這『不是』要賠了就是我的不是了。」
很是安靜,只聽得兩下腳步聲,他的聲音再次想起:「不好意思,她口裡的那個高中老師,我想,是我。」
頓了會他說:「周老師,學生之於老師可能是一時的記憶,但老師之於學生是一輩子回憶。」
趙水光聽得他說:「我尊重她所做的事,說的話」時心中已滿是酸澀。聽他這麼一說,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嘴角是麻麻的咸澀。
她趙水光無論走到何處,是再遇不到第二個談書墨了!
那人說:「你們慢走,我先走樓梯。」
腳步聲越來越近,趙水光嚇了一大跳,趕緊拿胡亂手背抹了抹眼淚。
還沒溜走,樓梯間的門就打開了,她只好回身,帶着一臉的狼狽。
她看到他微訝的眼,依舊俊挺的臉龐,她不由得微笑:「談老師好。」
曾經多少次,她都是這麼叫他,這樣的日子似乎無多了,可能這就是最後一次,她努力得這樣微笑,懊惱讓他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
談書墨靠在門邊,不動聲色得看着,突然伸出,細長的指來,指節冰涼涼貼在她的臉上,流下的淚上,他抿了抿嘴,問:「趙水光,你這是幹什麼?」
他也不問「趙水光,你哭什麼」他問「這是幹什麼」像對着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趙水光看着他,眼睛不眨,很是固執:「談老師,我不走了。」
她拉了他的外套又央道:「我不走了,好不好。」
在他的指伸出的時候,在聽到他這時候還在維護他的時候,或許在前些心煩意亂的日子,她就在想她不要走了,但所有的事情都在緊鑼密鼓地展開,她媽都開始幫她忙活出國後要用的東西了,她不敢動這心思,怕讓太多的人失望,畢竟出爾反爾不是她的風格。
可今日再見他,所有的堅持她都覺得好笑。
這一路上風景再美,若沒有你的陪伴,叫什麼風景,成什麼人生。
當年希望走,她沒有挽留,想來,這是報應,今日換成是她,人生果真好笑。
這次換她說,換她問:「好不好。」
談書墨看着她被淚水刷得晶亮的眼,他說:「趙水光,你聽過一句諺語叫『OVER
THE
HILL』嗎?是說走過了人生的頂峰。後來,我有靜下來想想你說的話,我懂你的意思,你現在正站在爬山的時刻,等最好的年華已逝去了,比你更加年輕的人會跑到你前面,甚至高於你,輕輕鬆鬆就快過你,這時你就在看別人往上爬。人生都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錯過了最好的時光,就不會有了!女人的時光過得尤是。」
趙水光愣了,揚頭問:「你是說讓我出去嗎?」
她不懂,他說要她別走,她不說,現在她說了,他反倒要她走。
談書墨收回流連的手指,放進兜里,他側了臉,不再看她淚眼婆娑的臉。
趙水光急了,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說:「我留下也一樣,出國也不保證會好,對不對!」卻發現他的手腕極燙人。
她立即收了手,撩開他的發,去摸他的額,很熱,趙水光有點不信:「你是不是發燒了?」
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裡,熱熱地傳到她身上,談書墨的眸子烏黑,有神的不像病人。
他說:「不用擔心,感冒。
趙水光,你要知道,出國並不是逃避,如果按你說得要獨立,這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拿今日來說,感冒,發燒,沒人會知道,沒人會管你,自己找藥吃,撐着去上課。這樣的日子你要想好。」
趙水光一動不動,她看着他異常發亮的眼,知道他口裡所說的或許都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這些都從未聽他提起的過去,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有他在天塌下來都不怕,卻沒想到他也有如此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