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地球人 - 第14章
阿瑟·克拉克
這顆行星完全是平的。巨大的引力很久以來將大山壓到統一的高度,那些火氣十足的年輕山脈,其高峰也高不出幾米。不過,這裡仍有生命存在,地表上無數幾何形的圖案在爬動,隨時改變着顏色。這是一個二維世界,上面的生物也最多不超過一公分厚。
天空中的太陽遠遠超乎想象,連癮君子最狂亂的夢也夢不到它。它熱得不止是發白,它是徘徊在紫外光邊際的白熱化幽靈,炙烤着它的行星,上面若有任何活物會在瞬間殞命。紫外光炸裂開去,穿過那延展上百萬公里遠的氣體和塵埃幕,放射出千萬種顏色。地球的太陽與這顆恆星相比,蒼白得就像一隻正午時分的螢火蟲。
「赫克桑納拉克斯2號,在已知宇宙里不會有別的地方了,」拉沙維拉克說,「我們只有少數幾艘船到過那裡——它們從沒有降落過,沒敢冒這個險。誰能想到這種行星上竟然也有生命?」
「看來,」卡列倫說,「你的科學家們不像你認為的那樣周到細緻。如果那些——圖案,它們有智能,跟它們交流起來倒會很有趣。真不知道它們懂得不懂得三維概念。」
這個世界全然不知什麼是白天,什麼是黑夜,什麼是年月和季節。六顆顏色各異的太陽分享整個天空,因此,這裡只有光色的變化,永遠沒有黑暗。相互抗衡的引力場衝來撞去,使它的軌道十分複雜,運行出奇形怪狀的弧弧圈圈來,永遠不走重複路線。在永恆的這一端,執掌天空的六個太陽所形成的布局結構瞬息萬變,永遠不會重複。
這裡竟然也有生命。雖然行星可能在某一時段被中心的火球燒焦,而在另一段時間遠離火球而冰凍起來,但智能生物卻依然定居在此。巨大而多側面的水晶體組成複雜的幾何形圖案,在寒冷的地帶一動不動,整個世界開始再次變暖時,它們就慢慢沿着礦脈增長。縱使它們完成一個思想需要千年時間也無妨,宇宙還很年輕,時間在它們面前伸展而去,無休無止——
「我找遍了我們的所有記錄,」拉沙維拉克說,「我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對這種多個太陽的組合也不了解。如果它在我們的宇宙里,就算我們飛船飛不到它那兒,天文學家也應該發現它。」
「那麼說,他已經離開銀河系了?」
「是的。現在用不着等太長時間了。」
「誰知道呢。他只是在做夢而已。他醒來的時候,還是跟原來一樣。這不過是第一步。等到開始變化時,我們就會知道要等多久了。」
「我們以前見過面,格瑞森先生,」超主聲音低沉地說,「我叫拉沙維拉克。你肯定是記得的。」
「我記得,」喬治說,「我們在魯珀特?博伊斯的晚會上見過。這我是不會忘的。我想我們應該再見一次面。」
「說說你為什麼要求這次面談?」
「我認為你已經知道了。」
「也許吧。但用你自己的話告訴我更好,對我們倆都有幫助。你可能覺得很奇怪,但我自己也想弄明白,因為從某些方面看,我跟你也一樣毫不知情。」
喬治吃驚地看着超主。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他下意識里一直認為超主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以為他們清楚傑弗里身上發生的事情,甚至可能就是他們幹的。
「我想,」喬治接着說,「你們讀過我給島上心理醫生的報告,知道那些夢的事。」
「是的,我們知道夢的事。」
「我不能簡單相信那些夢出於一個孩子的想象。太難以置信,我知道這麼說很荒唐,但我認為這些夢一定有什麼現實基礎。」
喬治急切地望着拉沙維拉克,不知會得到肯定還是否定的答覆。超主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大而平靜的眼睛看着他。他們幾乎臉對臉坐着——這間屋子是專門設計用來會面的,它有兩個層面,超主巨大的椅子比喬治的足足低了一米。這是一種友好姿態,請求會面的人一般都是心事重重,這樣會讓他們感到放鬆一些。
「開始的時候我們很着急,但並沒有太過驚慌失措。傑夫醒來後一切正常,他的夢也沒有妨礙什麼。後來有一天——」他遲疑了一下,提防地看了看超主,「我們從不相信超然現象,我雖不是科學家,但我認為一切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釋。」
「不錯,」拉沙維拉克說,「我知道你們看見了什麼。我也在看。」
「我一直懷疑你們在監視。但卡列倫許諾說你們不再會用儀器監視我們了。你們為什麼要破壞承諾?」
「我沒有破壞承諾。監理人說人類不會繼續受到監視。我們一直信守這個諾言。我監視的是你們的孩子,不是你們。」
喬治過了幾秒鐘才明白拉沙維拉克這話的含義。他的臉上慢慢失去了血色。
「你的意思是……」他緊抽了一口氣,話也說不清了,只得再次開口,「那麼,老天在上,你們覺得我們的孩子不是人,又是什麼呢?」
「這個,」拉沙維拉克一板一眼地說,「正是我們想要弄清楚的問題。」
近來被稱作乖寶的詹妮弗?安妮?格瑞森仰面躺着,兩眼緊閉。她已經很久都沒有睜開眼睛,可能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因為視覺對她來說已屬多餘,就像黑暗的海底那些具有多種感官的動物一樣。她能感覺到周圍的世界,事實上,感覺到的東西遠遠不止這些。
成長過程中某個無法解釋的小把戲,讓短暫幼年時代的一個映像留了下來。那曾經讓她興奮的小撥浪鼓嗒嗒敲擊着,現在仍響個不停,在她的小床邊敲出複雜多變的節奏。就是這種奇怪的切分節奏把簡從夢裡吸引過來,讓她朝兒童房飛奔而去。但不僅僅是因為她聽到了聲音,才大聲喊了喬治。
還有她所看到的東西,那隻普普通通、顏色鮮艷的撥浪鼓在半米外獨自懸空,沒有任何支撐,一下下敲擊着,詹妮弗?安妮躺在那兒,緊攥着圓嘟嘟的手指,臉上帶着平靜而滿足的笑容。
她是後來才開始的,但她進步很快。不久就會超過哥哥,因為她需要忘卻的東西要少得多。
「你們很明智,」拉沙維拉克說,「沒有去碰她的玩具。我想你們不可能移動得了它。但你們要是真移動了,她肯定會生氣的。」
「你的意思是,」喬治愁眉苦臉地說,「你們什麼忙也幫不上?」
「我不想騙你。我們要研究,要觀察,現在我們就是這樣做的。但是我們不能干涉,因為我們不理解。」
「那我們怎麼辦?還有,為什麼這事兒發生在我們身上?」
「它總得發生在什麼人身上。你們也不例外,就像原子彈爆炸總是從第一個中子開始引發連鎖反應。那個中子不過是偶然成為第一個的,任何其他中子也有可能,就像傑弗里,跟世界上的任何人一樣。我們稱它為全面突破。現在已經不需要保密了,我很高興。從來到地球的那一天起,我們就一直等待這件事發生。完全說不上從何時何地開始,直到我們在魯珀特?博伊斯家不期而遇。那時我就十分清楚,你妻子的孩子將成為第一個。」
「可是——我們那時候還沒結婚。我們甚至連——」
「是的,我知道。但莫瑞爾小姐的頭腦成了一條通道,雖然僅僅是一小會兒,當時任何人都尚未擁有的知識經過這條通道。這知識只能來自另一個與她密切相關的頭腦,至於說那個頭腦當時尚未誕生,這倒沒有什麼因果關係,因為時間遠不是你所了解的那樣。」
「我開始明白了。傑夫知道這些事——他能看到其他世界,可以說出你們從哪裡來。簡用某種方法得到了他的想法,雖然當時他尚未出世。」
「遠遠不止這些,不過我認為你離真相已經很近了。有史以來一直有那麼一種人,他們具有無法解釋的能力,可以穿越空間和時間。他們自己也不明白,所做的解釋全是垃圾。我很清楚,那種東西我都讀夠了!
「但有種類似的東西很有啟發意義,非常有用,它在你們的文學裡一再出現。想象一下,如果每個人的頭腦是一座大海環繞的小島,每座島看起來都是孤立的,而實際上它們的基底息息相連。如果海洋消失,島嶼也會消失,它們全都成為一整塊大陸的一部分,不過,它們的個性也從此消亡。
「你們所稱的心靈感應,跟這就有點兒相似。在適當的環境裡,思想可以合併,分享相互的內容,再次分離時帶走了這次經歷的記憶。在最高級的形式里,這種能力不受時空的一般限制。這就說明為什麼簡能獲取未降生的兒子的知識。」
這種驚人的說法讓喬治陷入苦思,好一陣兒沒有說話。整個圖景慢慢變得清晰起來。這圖景令人難以置信,但它有自己的內在邏輯,如果語言能夠描述如此複雜難解的事情的話,也就能解釋自從魯珀特家那一夜以後發生的所有事情了。他現在發現,這也能解釋簡對超自然事物的好奇心。
「是什麼原因促使這種事情發生呢?」喬治問道,「它會怎麼發展下去?」
「這種問題我們無法回答。但是,宇宙中有很多族類,有些族類在你們甚至我們出現之前就早已發現了這種能力。他們一直等着你們加入進去,現在時間已到。」
「那麼,你們在這其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呢?」
「或許你跟大多數人一樣,一直把我們當成你們的主人。實際上不是這樣的。我們只不過是守護者,以上面授予的職責行事。這個職責說起來很難描述,你或許最好把我們當成處理難產的接生婆。我們幫忙把新的、美好的事物帶到世界上來。」
拉沙維拉克猶豫了一下,一時語塞。
「不錯,我們就是接生婆,但我們自己無育無後。」
一瞬間,喬治感到一種悲憫之情,遠超過他自己的那點兒不幸。這實在難以置信,可這又是真的。雖然超主的能力和智慧強大無比,卻已陷入某種進化的死胡同。這是一種偉大而高貴的種族,幾乎每一方面都強過人類,但他們沒有未來,自己也十分清楚這一點。與此面對,喬治的問題頃刻間顯得微不足道了。
「現在我明白了,」他說,「你們為什麼要監視傑弗里。他就是這個實驗裡的小白鼠。」
「的確。但這個實驗不是我們所能掌控的。並不是我們讓它開始的,我們只不過在觀察,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會幹涉。」
是啊,喬治想到浪潮的那件事,他們絕不會讓這麼珍貴的樣本給毀了。接着,他為自己感到羞愧:這種痛苦多麼不值當。
「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他說,「我們該怎麼對待孩子們?」
「儘量多跟他們在一起吧,」拉沙維拉克語氣溫和地回答,「不久以後他們就不再屬於你們了。」
世世代代,很多年齡不同的父母都聽到過這句忠告,但現在它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和恐怖。
19
接着,傑弗里的夢中世界與現實生活的界限就不那麼清晰了。他不再去上學,簡和喬治的日常作息也全被打亂,好像天快要塌下來一樣。
他們躲着所有的朋友,似乎已經意識到很快就沒有人會同情他們了。在某個行人稀少的寧靜之夜,他們會一起到外面散步,走得遠一點兒。他們二人比結婚後任何時候都更親密,即將淹沒他們的莫名災難讓他們再次緊緊結合在一起。
一開始,把熟睡的孩子留在家裡外出還讓他們感到內疚,但現在他們發現傑弗里和詹妮弗會用他們無法了解的方式照料自己。再說,超主也會照看孩子們的。這種想法讓他們感到寬慰——他們並非獨自面對問題,超主那雙智慧、同情的眼睛也在徹夜值守。
詹妮弗睡着了——沒有其他詞語來描述她所進入的狀態。從外表上看她還是個嬰兒,可現在,那種潛在的能力圍繞着她的感覺實在可怕,簡連兒童房都不敢進了。
實在也沒必要進去。曾一度是詹妮弗?安妮?格瑞森的這個實體尚未發展完畢,但即使它在沉睡的蝶蛹階段,也已經能夠為己所需操控環境了。只有一次簡想喂喂它,但沒能弄成。它有自己的時間和方式吸取滋養。
冰箱裡的食物慢慢地、以穩定的速度消失着,可詹妮弗?安妮從沒爬出過它的小床。
撥浪鼓的聲音消失了,玩具被丟在了兒童房地板上,誰也不敢碰一下,怕詹妮弗?安妮還需要它。有時候她讓家具移動,擺成奇特的圖形,喬治也覺得牆上的熒光圖案變得比以前更亮了。
它不搗亂。它不需要他們的幫助,不需要他們的愛。這不會持續太久的,在所剩的時間裡他們死死守住傑弗里。
他也在改變着,但他還認得他們。他們一直看着從嬰兒狀態那飄忽不定的迷霧中長大的孩子,正在喪失他的個性,在他們眼前一小時一小時地消溶着。有時候他仍然跟他們說話,就像以前一樣,談他的玩具和他的朋友,好像並沒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一樣。但大多數時間他並不看他們,或者好像並不知道他們就在身邊。他再也不睡覺了,可他們還是熬不住,不得不睡上一會兒,儘量少浪費所剩不多的時間。
跟詹妮不同,傑弗里好像不具有控制物體的超常能力。也許因為他已經長大一些,不需要這種能力。他的奇異之處在於他的精神生活,現在,夢只占了其中一少部分。他一連幾個小時一動不動,雙眼緊閉,好像在聆聽什麼別人無法聽到的聲音。他的頭腦中湧進大量知識,不知來自何處,來自何時,這些知識很快就會壓垮並摧毀這個半成型的、一度是傑弗里?安格斯?格瑞森的造物。
費伊坐在那裡,用悲傷、迷惑的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去了何處,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它的身邊。
傑弗里和詹妮是全世界裡最早開始的,但不久他們就不是獨一無二的了。就像一種傳染病從一塊大陸快速蔓延到另一塊大陸一樣,這種變形影響到了全人類。十歲以上的孩童無一觸及,而十歲以下的則無一逃脫。文明就此終結,有史以來人類所奮爭的一切終告結束。幾天之內,人類喪失了未來,人們心如死灰,求生的願望也已破滅,因為他們的孩子已被掠走。
若是在一百年前恐慌在所難免,但現在,沒有任何恐慌發生。整個世界變得麻木,大城市裡一片沉寂。只有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產業繼續運作。就好像整個星球在服喪,在痛悼不再可能的一切。
然後,就像已被遺忘的年代做過的那次講演,卡列倫最後一次對人類發話了。
20
「我在這裡的工作就要結束了,」卡列倫的聲音從上百萬台收音機里傳揚出來,「終於,在經歷了一百年以後,我可以告訴你們它到底是什麼了。
「有許多事情我們必須瞞着你們,來地球後的前一半時間我們就是隱藏着的。我知道,你們中的有些人認為沒必要遮遮掩掩。你們習慣了我們的外表,你們無法想象你們的祖先見到我們時的反應,但至少會明白我們隱藏起來的初衷,理解我們有理由這麼做。
「我們隱瞞的最大秘密是為什麼我們到地球上來,這也是你們不停猜測的問題。我們直到現在才說出來,是因為這個秘密不屬於我們,我們也無權揭示它。
「一個世紀前我們來到地球,把你們從自我毀滅的災難中解救出來。我相信任何人也不會否認這個事實,但你們永遠猜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自我毀滅。
「由於我們禁絕了核武器以及軍械庫越積越多的其他致命玩具,物質上滅絕的危險消除了。你們認為那是唯一的危險,我們也希望你們這麼想,但事實上你們面臨的最大危險完全是另一種性質的,它也不單單危及你們人類。
「很多星球也經歷過核武器危機的十字路口,後來避免了災難,走向了和平和幸福的文明時代,然後,卻被一種他們全然不了解的力量徹底毀滅。在二十世紀,你們開始專心玩弄這種力量了,因此有必要採取行動。
「人類在這一整個世紀裡慢慢接近這個深淵,甚至從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只有一座橋樑可以穿越它,但很少有哪個星球的族類能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發現這座橋樑。有些族類折返回去,因為還有時間避開危險,但也同時放棄了發展。他們的世界成了富足安逸的極樂仙島,不再成為宇宙傳奇的一部分。你們人類沒有這種命運,或者說沒這份福氣,你們生命力太過強大,過不了那種日子。你們會縱身投入毀滅之中,將其他族類也一同帶進深淵,因為你們永遠也無法找到那座橋。
「我恐怕應該給你們打個比方才能把話說明白。許多我想告訴你們的東西,你們都沒有語言或者概念與之對應,可悲的是,我們對這些東西的知識也殘缺不全。
「為了便於理解,你們應該回到過去,找回那些你們的祖先十分熟悉,而你們已經忘卻——實際上,是我們有意幫助你們忘記的東西。我們居留在此就是基於一個巨大的騙局,你們還毫無準備,不知如何面對這個隱藏的真相。
「在我們到來的幾個世紀前,你們的科學家揭開了物質世界的一些秘密,物理學的世界,帶領你們從使用蒸汽能量過渡到使用原子能。你們放棄了迷信,科學成了人類信仰的唯一宗教。這是占少數的西方人帶給餘下所有人的禮物,它摧毀了其他所有信仰。我們到來之際,殘餘下來的宗教信仰也已瀕臨死亡。科學,人們感到它是解釋一切的萬應良藥,沒有不被它劃入領地的力量,也沒有它解釋不了的現象。宇宙的起源或許永遠存疑,但後來發生的一切都逃不脫物理學的定律。
「但是,你們的神秘學家們雖被自身的錯覺所迷惑,卻也窺見了部分真理。思想具有力量,而有的力量則超越了思想本身。你們的科學從不把它完整列入自己的框架內,除非先把它全盤碾碎。無以計數的奇怪現象世代流傳,鎮妖驅魔、心靈感應、先知先覺等等,你們統統假以名目,卻一直無法解釋。一開始,科學對它們不予理睬,甚至否認它們的存在,罔顧五千年以來的各種證據。但它們的確存在,任何一個完善宇宙的理論,都必須解釋它們。
「二十世紀的前半葉,你們有幾位科學家開始研究這類事件。他們不知道自己在搗弄潘多拉之匣的鎖匙,可能會被他們放出來的能量將超過原子彈所帶來的危險。物理學家只能毀滅地球,而精神物理學家則有可能將混亂散布到其他星體。
「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無法解釋你們體現出來的威脅的全部特徵,它對我們來說不是威脅,因此我們對它並不了解。就讓我們這麼說吧,你們可能變成心靈感應術的腫瘤、一種惡性的心理,它必將潰爛,並毒化其他更高級別的智慧。
「我們因此被派到地球來。我們阻斷了你們各種文化層面的發展,着重檢查了所有關乎超自然現象的嚴肅性嘗試。我十分清楚,從我們兩者文明相對照的角度看,我們這麼做也抑制了所有其他形式的創造性成就。但這屬於次生效應,並不重要。
「現在我要告訴你們一些事情,你們可能會非常吃驚,也許根本不會相信。所有這些潛能,所有潛在的力量,我們並不具有,也不理解它們。我們的心智大大強過你們,但你們的頭腦里總有一些東西在躲避着我們。自從來到地球我們就開始研究你們,我們學到了許多東西,還會學到更多,不過,我懷疑我們是否能夠發現所有真相。
「我們兩個種族之間有很多相同之處,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被選中來完成這項任務。但是在其他方面,我們各自代表着兩種不同的進化結果。我們的頭腦到達了它們發展的終點。你們頭腦目前所處的狀態也一樣。但你們可以跳躍到下一個階段,這就是我們之間的不同之處。我們的潛能已經消耗完了,而你們的還未被利用。這些潛能與我上面提到的力量聯繫着,究竟通過什麼方式,我們並不理解,它正在你們的世界裡覺醒。
「我們讓時光倒轉,讓你們原地踏步,以便讓這種能力發展,直到流入為它們準備好的渠道。我們改善你們的星球,提高你們的生活水準,帶來公正與和平——既然不得不干預你們的事務,這些事情就是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做的。但所有這些巨大的改變轉移了你們對真相的注意力,因而對我們的意圖大有助益。
「我們是你們的守護者,僅此而已。你們肯定想知道我們的種族在宇宙體系中的地位,我們高於你們,但在我們的上面也有某種東西,利用我們完成自己的意圖。我們從未發現那是什麼,儘管多年來我們一直被當作它的工具,從來不敢違抗它。我們一再得到指令,被派到某個文明之花剛剛開放的世界,引領着它走入一條我們無法跟隨的道路——也就是你們正在走的這條路。
「我們一次次研究我們被派來培養的這一發展進程,希望從中學到一些知識,逃脫我們自己的局限。但我們僅僅窺見真相的模糊輪廓,你們把我們稱作超主,你們不知道這個頭銜有多諷刺。這麼說吧,我們之上還有超智,使用我們就像陶工使用他的轉盤,而你們的種族就是轉盤上正在塑形的泥巴。
「雖然這僅僅是假設,但我們相信,超智在成長壯大,正在擴展它對宇宙的力量和感知。現在,它可能是各種族的集合體,很久以前它就擺脫了物質的束縛,成了一種智能的意識,無所不在。當它知道你們快要準備好的時候,便把我們派到這兒來行使它的指令,協助你們進行眼前這次轉變。
「你們人類所有早期的變化經歷了無數時代。但這一次是思想而不是肉體上的變形。按照進化的標準,它應該是一種巨大而迅猛的變化。它已經開始了,你們必須面對這一事實:你們是最後的地球人。
「至於這種變化的性質,我們只能告訴你們一點點。我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也不知道當超智判斷出時機成熟時,使用了什麼樣的觸發脈衝。我們只發現了其中一點,那就是它總是從一個單獨個體——某個孩子身上開始,然後爆發性地蔓延開,就像圍繞飽和溶液中的第一個核子而形成的結晶體一樣。成年人不會受到傳染,因為他們的頭腦已經形成了固定模式,無法改變。
「幾年後一切都會過去,人類將會一分為二。沒有回頭路可走,你們所知的世界也沒有未來,你們所有的希望與夢想現在就要結束。你們給予繼承者以生命,可悲的是你們永遠理解不了他們,甚至永遠無法跟他們的思想溝通。實際上,他們不再擁有你們所知的那種思想,他們將成為單獨的實體,就像你們是無數細胞的綜合體一樣。你們將不再認為他們是人類,那你們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