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罪者:第三十三章 執念 · 二 線上閱讀

「我殺了你老婆之後,就把她抱進浴缸里。」林國棟似乎對紀乾坤的反應很滿意,語調更加輕鬆,字字清晰,「我打算先鋸下她的頭。當我鋸開她的脖子的時候,你猜怎麼着?」

林國棟上身前傾,臉上帶着微笑,仿佛在講一個無比好笑的段子:「她動了。我在鋸掉你老婆的腦袋的時候,她還活着!」

岳筱慧霍地站起,揚手給了林國棟一個結結實實的耳光。

「住手!」

發出怒喝的是紀乾坤。他全身顫抖着,臉色青黑,似乎連呼吸都難以為繼:「你們倆,出去,馬上!」

「老紀,他想激怒你!」魏炯急了,伸手去抓紀乾坤的肩膀,「你別上他的當!」

咖啡館已經被警察重重包圍,林國棟絕無可能逃跑。與其被送上法庭,還不如在這裡和紀乾坤同歸於盡。如果紀乾坤徹底失去理智,陪葬的甚至可能還有另外兩個年輕人。

我不吃虧。林國棟這樣想着,一心求死的欲·望更強。

他凸起眼睛,向紀乾坤手裡的遙控起爆器努努嘴:「動手吧,你這個窩囊廢!你不是一直想殺我嗎?來啊,來啊!」

「閉嘴!」魏炯轉過頭,連連搖動紀乾坤,「老紀,你冷靜點兒……」

「出去!」紀乾坤甩掉魏炯的手,指向門口,「我給你們五秒鐘時間——五!」

「老紀!」魏炯急得大腦一片空白,「你這樣做,最開心的是林國棟!」

「四!」

「他想一死了事,你別那麼傻!」

「三!」

魏炯跳起來,想去搶紀乾坤手裡的遙控起爆器,卻被他當胸推開。

「二!」

林國棟面如死灰,閉上了眼睛。

魏炯大罵一聲,轉身拽起岳筱慧就跑。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岳筱慧掙脫開他的手,一步站到了林國棟身後。

「紀乾坤,你沒有資格殺他!」

紀乾坤愣住了,壓在紅色按鈕上的拇指稍有鬆弛。隨即,他的五官就扭曲在一起,歇斯底里地吼起來:「我沒有?!」紀乾坤騰地舉起手,指向林國棟,「他殺了我老婆!」

「你殺了我媽媽!」

咖啡館外的一輛依維柯警車裡。

杜成費了好一番工夫,駱少華仍然是神志不清,胡言亂語,始終在車座上掙扎踢打,嘴裡念叨着「林國棟」「殺了他」。最後,再也按捺不住的杜成把一整瓶礦泉水都淋在駱少華頭上,他才稍稍平靜下來。

杜成半跪在車廂內,捏起駱少華的下巴:「老駱,老駱,看着我!」

駱少華雖然不再掙扎,卻垂着頭,閉着眼,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杜成心頭火起,掄起巴掌,左右開弓,狠狠地抽了駱少華幾個耳光。

駱少華的臉立刻紅腫起來。痛擊之下,他的眼睛總算睜開了。

「老駱,你今天約見林國棟的目的,大家心裡都清楚。」杜成盯着駱少華的眼睛,後者目光散亂,似乎無法聚焦,「你還記得紀乾坤嗎?」

這個名字讓駱少華的注意力稍有恢復,眼神中也有了生機。

「紀乾坤……好像是……」

「對。」杜成沒有時間解釋給他聽,急切地說道,「現在情況是這樣:紀乾坤帶着炸彈劫持了林國棟,咖啡館裡還有兩個人。」

駱少華怔怔地回望着杜成,眼中半是疑惑半是恐懼。

「紀乾坤要炸死林國棟為妻子報仇。如果他這麼幹了,後果難以想象。我只有讓他相信,林國棟會為那四起連環殺人案受到法律制裁,他才肯罷手。」杜成坐直身子,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我需要你把林國棟當年強姦殺人的證據交給我。」

駱少華似乎用了很久才明白杜成的意思。隨即,他慢慢地低下頭,苦笑了一下。

「證據,的確在我這裡。」

杜成立刻追問道:「是什麼?」

「林國棟曾經借開過一輛白色的東風牌皮卡車。我手裡有他的借車記錄。」駱少華的聲音細微,似乎在自言自語,「在那輛車的副駕駛遮光板背面,我發現了其中一個死者的血跡。」

聞聽此言,杜成心中喜怒參半。喜的是終於找到了林國棟作案的證據,怒的是駱少華居然真的把這兩份證據隱瞞了二十三年。

「東西在哪裡?」杜成拍拍駕駛座上的一個年輕警察,示意他發動警車,「在你家?咱們馬上去取回來。」

「晚了。」淚水從駱少華的眼睛裡湧出來,「我已經燒掉了。」

杜成系安全帶的動作做了一半,轉過頭,直直地盯着駱少華。半晌,他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為什麼?」

「我原本的計劃是毀掉證據,再殺了林國棟。二十三年前的錯案,就再沒有人知道了。」駱少華看着杜成,語氣哽咽,「我無所謂,就算判死刑也無所謂。因為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但是,我不能讓馬健死後再蒙上任何污點。」

杜成心底一片冰涼。幾秒鐘後,他揮起一拳,狠狠地砸在車門上。指節處傳來的刺痛讓他的臉抽搐起來,同時,另一個聲音在腦海里不斷地告誡着他:冷靜,要冷靜。

他看看手錶,大概七分鐘之後,紀乾坤就會引爆炸彈,和林國棟同歸於盡。

杜成快速行動起來。他命令駕駛座上的年輕警察立刻把副駕駛座上的遮陽板拆下來。隨即,他從挎包里掏出圓珠筆,又從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白紙,坐到駱少華身邊。

「那個借車記錄表上的內容你還記得吧?」他把紙筆塞進駱少華懷裡,「寫下來。」

駱少華有些莫名其妙:「你要幹什麼?」

「做份假證據給紀乾坤看。」杜成接過年輕警察遞來的遮陽板,翻過來,從身上拿出警用匕首,「只要他交出起爆器,什麼都好辦。」

杜成用匕首刺破手指,擠出一滴血,小心地蘸在遮陽板背面。回頭再看,駱少華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裡的遮陽板,動也不動。

「你他媽還愣着幹什麼?快寫啊!」

「這個遮陽板是塑料的。」駱少華苦笑一下,「我手裡那塊,背面是無紡布的。」

「沒事,紀乾坤又沒見過。」杜成強壓怒火,擦擦手指,又催促道,「你快寫。」

「但是林國棟見過,你能保證他不戳穿你嗎?」駱少華依舊不動,「如果我是他,與其等着上法庭、挨槍子,還不如瞬間就被炸成碎片。」

「那他媽怎麼辦?」杜成一下子爆發了,他揪住駱少華的衣領,連連搖動着,「你讓我怎麼辦!眼睜睜看着這裡被炸飛嗎?啊?!」

突然,依維柯警車的車門被拉開了,一臉焦急的金鳳出現在車外,身後還跟着張震梁。

「成子,你……」金鳳懷裡抱着一個布包,伸手去拽杜成的胳膊,「你放開他。」

杜成看看金鳳,又看看駱少華,狠狠地把他搡在座位上,自己坐在旁邊,喘着粗氣。

駱少華怔怔地看着老伴,喃喃說道:「你怎麼來了?」

金鳳沒說話,扶着車門,上下端詳着自己的丈夫。突然,她揚起手,狠狠地抽了駱少華一記耳光。

這個動作似乎耗盡了她的全身力氣,整個人向後仰倒過去。張震梁急忙扶住她。駱少華也探出了半個身子,拽住金鳳的衣袖。

金鳳甩開他,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着。待呼吸稍稍平穩後,她指着駱少華,顫抖着說道:「少華,這一耳光,我是替女兒和外孫打的。你這樣丟下我們,還算個男人嗎?還算是爸爸和姥爺嗎?」

駱少華的眼中盈滿淚水,他抬起一隻手伸向金鳳:「老伴,我……」

話音未落,駱少華的眼前一花,臉上又挨了一記耳光。

金鳳的嘴唇變成了灰白色,氣息更加急促:「這一耳光,我是替馬健打的——他錯看了你這個沒出息的兄弟!」

一時間,車廂里一片寂靜。

「震梁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金鳳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駱少華紅腫的臉,語氣變得溫柔,「犯了錯,就認錯。這沒什麼好怕的。馬健為了救人,死得堂堂正正。他沒給『警察』這兩個字抹黑,可是你呢?」

駱少華低下頭,全身顫抖着。

「少華,別怕。該擔的責任,咱們擔着。」金鳳摩挲着他的頭髮,動作輕緩,「別讓你的老夥計們小瞧了你。不管判你幾年,我和孩子們都等着你。」

終於,駱少華捂住雙眼,放聲大哭。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狹窄的車廂里迴蕩着。有憤恨,有絕望,更有深深的悔意和歉疚。杜成神色暗淡,拍了拍駱少華的肩膀。張震梁看看手錶,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師父……」

杜成抬起頭,緊咬嘴唇,似乎在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

「把那兩個孩子弄出來。」他揮揮手,「讓狙擊手做好準備。」

「不用了。」金鳳突然轉過身,把懷裡的布包遞給杜成。

杜成一愣,下意識地接過來,打開,發現裡面是一個邊緣已經燒焦的牛皮紙檔案袋。

岳筱慧雙手握拳,死死地盯着紀乾坤,胸口劇烈地起伏。

她剛才說出的那句話,仿佛一支利箭,瞬間就穿透了紀乾坤的心臟。他只能目瞪口呆地回望着岳筱慧,大腦一片空白。

林國棟也非常受驚,扭頭去看岳筱慧。

良久,女孩緊繃的身體一下子鬆弛下來。她用手捂住眼睛,發出一聲嗚咽。

「對不起,老紀。我不該跟你說這個。」岳筱慧搖着頭,語氣悲戚,「至少現在不該說。」

紀乾坤茫然地看着她,又看看魏炯,最後甚至把視線投向了林國棟,似乎想證實那句話究竟是他親耳聽到的,還是僅僅是幻聽而已。

漸漸地,紀乾坤的眼神重新聚焦,四下飛出的魂魄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岳筱慧。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梁慶芸是……」

「她是我媽媽。」岳筱慧放下捂住眼睛的手,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眶裡滾落,「你在1992年10月27日晚殺死了我媽媽。然後,分屍,拋屍——」她指指林國棟,「作案手法和他一模一樣。」

隨即,她轉頭面向魏炯:「對不起,魏炯。那天在圖書館的天台上,我偷看了那個檔案袋裡的東西。」

紀乾坤也望向魏炯。男孩的目光躲閃了一下,很快又重新與他視線相接,勇敢地回望着紀乾坤。

「你……」

「老紀,一開始我並沒有懷疑你,只是想幫筱慧找到殺死她媽媽的兇手。」魏炯緩緩開口,「後來,我逐漸意識到,那個兇手模仿林國棟的目的,並不是某種變態的崇拜,而是想告訴警方,當年殺死那四個女人的兇手,還活在人間。」

魏炯忽然笑了笑,似乎充滿了歉意:「用如此極端的手段去提示警方——這麼執着的人,除了你,還會是誰呢?」

紀乾坤怔怔地看着魏炯,仿佛他是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

「我並不願意去證實這個猜想。但是,杜成教了我一種方法,可以根據拋屍的地點推斷出兇手拋屍的路線,進而劃定兇手可能居住的地方。」魏炯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你的家,就在這個範圍之內。」

紀乾坤慘然一笑:「所以你就來試探我?」

「對。從那天的談話中,我知道你會開車,更能感受到你心中的執念。而且,你應該還記得,我說手機落在房間裡,向你要鑰匙回房去取——其實,我把你家裡的鑰匙畫下來了。」魏炯頓了一下,「然後,我在你的臥室的柜子上,發現了一把手鋸。」

紀乾坤點點頭,嘴裡喃喃自語:「好小子……」

「之後的某一天,你讓張海生帶着你去仰龍公墓。」魏炯繼續說道,「你在購物處買了兩束花。其中一束放在了你妻子的靈前。另一束……」

他把頭轉向岳筱慧:「放在了一個叫梁慶芸的女人的靈前。」

紀乾坤沉默了幾秒鐘,臉色變得慘白:「你為什麼沒有立刻告發我?」

魏炯猶豫了一下:「因為你心中的執念未了。如果當時就向警方舉報你,未免……未免太殘忍了。」

「是啊,執念,執念。」紀乾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仿佛在玩味這兩個字,眼神散淡開來,「當時,我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讓警方重啟偵查,真的沒有了。」

他半垂着頭,聲音越來越低沉:「我只能用一模一樣的手法去殺一個人,才能讓警方相信許明良是無辜的,兇手還在人世。不過,筱慧,請你相信我……」

紀乾坤抬頭望向岳筱慧,目光急切又誠懇:「我沒有強姦你媽媽,更沒有折磨她。」

女孩哭出了聲,連連搖頭:「你別說了……」

「我知道我自己罪孽深重。如果不是這個執念一直在支撐着我,我即使不去自首,也會自殺。而且,報應很快就來了。」紀乾坤低下頭,看着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我殺死你媽媽之後,足有一年半的時間,警方毫無動靜。所以,我只能再次去……」

「1994年6月7日。」魏炯看着他,「對吧?」

「嗯。」紀乾坤點點頭,「我已經選定了那個女人,橫穿馬路向她跑過去的時候,一輛貨車從身後把我撞倒了。」

「你活該!」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國棟突然開口,「你和我是一樣的!」

令人意外的是,紀乾坤並沒有反駁他。思考了幾秒鐘之後,他反而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你和我,都該死。」

紀乾坤擦擦眼睛,臉上露出笑容:「魏炯、筱慧,遇到你們,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劫數。不管怎麼樣,先對你們說聲抱歉,再說聲謝謝。」

他對岳筱慧微微頷首:「你和魏炯離開這裡吧。」隨即,他的視線下移,落到林國棟的臉上,同時舉起手裡的遙控起爆器,「我們兩個該死的人,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魏炯大驚,正要開口阻止,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杜成跑了進來。

「老紀,你別衝動!」杜成已經滿臉是汗,手裡舉着一個燒焦了邊緣的牛皮紙檔案袋,「我拿到證據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別是林國棟,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死死地盯着那個檔案袋。

杜成把檔案袋裡的東西掏出來,放在桌面上——是一張泛黃的紙和一團無紡布。

「這些能夠證明林國棟在每個案發的時間段內,都開着一輛白色皮卡車在夜裡尋找下手目標。而且,這輛車上有其中一個死者的血跡。」

杜成不住地喘息着:「我在林國棟的床底下發現了一些毛髮。其中,也許就有你妻子的。」他面對林國棟,枯黃、浮腫的臉頰上露出一絲笑容,「駱少華同意做證,你完了。」

紀乾坤怔怔地看着那張紙和無紡布,淚水漸漸盈滿眼眶,最終,一顆顆落在桌面上。

他向後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捂臉,無聲地痛哭起來。

「杜警官、魏炯、筱慧……」模糊不清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謝謝……謝謝你們。」

杜成心裡一松,揮手示意站在門口的張震梁。

張震梁帶着幾個警察快步走向桌旁,一把拽起面如死灰的林國棟,給他戴上手銬。

「林國棟,你涉嫌強姦罪、故意殺人罪和搶劫罪。」杜成看着他,大聲宣布,「你被捕了。」

張震梁和另一個警察拖着林國棟向咖啡館外走去。林國棟垂着頭,雙腳拖在地上,宛若一條死狗一般。快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掙紮起來,扭過頭向紀乾坤喊道:「按啊,你這個窩囊廢!你這個殺人犯!」

杜成冷冷地看着林國棟被拖出咖啡館,消失在警戒帶的另一側。隨即,他就仿佛全身脫力似的,跌坐在椅子上。

「老紀,」杜成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向紀乾坤伸出一隻手,「把起爆器給我——排爆隊馬上就進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紀乾坤把握着遙控起爆器的手挪向身體的右側,同時,向門口輕輕擺頭。

「杜警官,你帶着這兩個孩子出去。」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退到警戒帶以外,越遠越好。」

杜成被弄糊塗了:「老紀,你又要搞什麼鬼?」

紀乾坤沒有理會他,而是面向岳筱慧,笑了笑:「孩子,替我對你爸爸說聲對不起。我害死了你媽媽,必須得接受懲罰。」

杜成一愣,隨即就「啊」了一聲,臉色大變:「老紀,原來你……」

話未說完,岳筱慧就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他。

她定定地看着紀乾坤,良久,搖了搖頭。

「老紀,你不該死。至少,你不該這樣死。」岳筱慧咬咬嘴唇,似乎下定了決心,「如果我認為你該死,第二次給你刮鬍子的時候,我就一刀割下去了。」

紀乾坤開始抽泣:「孩子,我……」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接近林國棟,想誘捕他?」岳筱慧蹲下身子,把手按在紀乾坤的膝蓋上,仰面看着他,「我想讓你去自首。」

紀乾坤淚眼模糊地回望着她。在昏暗的咖啡館裡,女孩的周身正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光芒。

「我知道會冒着很大的風險,甚至有可能會丟掉性命。」岳筱慧笑了笑,「但是我決定要去做,而且我把遺言都錄好了。」

她掏出手機,打開圖片庫,找到一個視頻文件,點擊播放。

屏幕上,岳筱慧站在一堵牆的前面,臉蛋凍得通紅。

「魏炯、杜警官,還有老紀。」女孩的笑有些不自然,似乎很緊張,「如果你們在我的手機里發現這段視頻,就意味着,我已經死在林國棟手裡了。」

女孩垂下眼皮,旋即抬起:「首先需要聲明的是,我這麼做完全是出於自願,不要苛責任何人。如果可能的話,請你們幫忙照顧我爸爸還有小豆子——先謝謝啦。」

女孩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很快收斂。

「老紀,接下來這段話是說給你的,你仔細聽好。」女孩變得目光專注,表情凝重,「我知道,是你殺了我媽媽。如果說我不恨你,顯然是假話。你毀了我和我爸爸的生活,倘若現在就把你送上刑場,我會非常願意。」

女孩突然停住,把頭扭向一側,似乎在竭力忍住淚水。幾秒鐘後,她重新面對鏡頭,語氣中仍有哽咽的聲音。

「但是我知道你那樣做的原因。所以我要你跟我做一個約定。」女孩湊近鏡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幫你抓住林國棟。你了結心愿之後,就去自首。我始終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殺人償命的公平之外,還有法律和秩序。」

女孩放慢了語速:「我始終認為,你應該有一個機會,去面對曾經犯下的過錯,而不是逃避。」

笑容浮現在女孩的嘴角,純潔如天使。

「也許這麼想有點兒傻吧,但是,這,就是我的執念。」

視頻播放結束。

杜成和魏炯默默地看着岳筱慧。她,以及她手中的一點兒光,足以照亮整個夜空。

岳筱慧放下手機,向紀乾坤伸出一隻手,臉上的笑容溫和又堅定。

「老紀,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