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罪者:第二十二章 蝴蝶夫人 線上閱讀
卓悅購物中心一樓,岳筱慧在法國嬌蘭的櫃檯前,指指一個玻璃瓶子,轉身對魏炯說:「就是這個。」
魏炯打量着這個造型華貴的小玻璃瓶,以及盛裝其中的淡黃色液體。隨即,他在口中費勁地默讀着瓶身上的字母:「Mitsouko——這是蝴蝶夫人的意思?」
「是啊。」岳筱慧撲哧一笑,「難道你認為會是Madame Butterfly?」
魏炯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可不懂這個。」
岳筱慧頗為自得:「這裡面的學問可大了。」說罷,她拿過香水瓶,打開蓋子,湊過去聞了聞。
「嗯,還真是挺古典的味道。」
導購小姐湊上來:「這的確是嬌蘭的經典款香水,前調是佛手柑、檸檬、橘皮,還有桃香。中調有花香,包括玫瑰、茉莉……」
魏炯聽得一頭霧水,岳筱慧倒是頻頻點頭,最後還在手腕上搽了一點兒,湊到魏炯的面前。
「怎麼樣,好聞嗎?」
女孩那白皙的手腕突然出現在眼前,魏炯本能地向後一躲,鼻子裡還是飄進了一些若有似無的果香。
「桃子?」
「嗅覺很靈敏嘛。」岳筱慧又笑,轉身對導購小姐說,「替我包起來吧。」
四百八十七元。魏炯想掏錢包,卻被岳筱慧堅決地制止。付款的時候,魏炯覺得非常尷尬,似乎自己是個陪着女朋友前來購物,卻一毛不拔的吝嗇男友。岳筱慧卻不以為意,拎着裝有香水瓶的小紙袋,悠然自得地在前面走着。
「還不回去嗎?」
「不啊。」岳筱慧從衣袋裡拿出一張紙,沖魏炯晃晃,「還有好幾種香水要試試呢。」
杜成對其餘三名死者的家屬進行了走訪,重點調查她們生前是否有搽香水的習慣。果不其然,三名死者在案發當天都曾經或者可能搽過香水。只不過,除了死者張嵐的丈夫溫建良準確地說出其妻也使用蝴蝶夫人香水之外,其他兩名死者的家屬都表示回憶不清,只是提出了一個大致的範圍。岳筱慧和魏炯今天的任務,就是在這份品牌名單中,找出是否有和蝴蝶夫人氣味相似的香水。
雖然在名單上列舉的香水品牌都可以在這個商場中找到,然而,有幾款香水已經停產,無從去對比和分辨。岳筱慧想了想,請導購小姐介紹與這幾款香水配料類似的產品。很快,岳筱慧挑出了其中一款,搽在另一隻手腕上,讓魏炯也幫忙辨別一下。
整個化妝品區都香氣濃郁,魏炯早就被熏得暈頭轉向。在他的鼻子裡,這些香水基本都是一個味道。岳筱慧見他幫不上忙,索性就趕他到旁邊等着。反覆試了幾次之後,這款香水也被她排除掉。魏炯好奇地問及原因,被她一句輕描淡寫的「中調不對」就打發掉了。
又連續試了幾個品牌,魏炯看着岳筱慧熟稔的動作和專注的神態,心想這個任務還真得女孩子來完成。不過這樣也好,自己樂得清閒,只要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就行。
最終,岳筱慧選定了某品牌的一款香水。付款後,她把香水瓶小心地放在紙袋裡,示意魏炯離開。
「確定是這個嗎?」
「沒錯,琥珀香調。」岳筱慧指指那張名單,第三個被害人黃玉的家屬給出的品牌清單中,這款香水赫然在列。
回程的公交車上,岳筱慧很少開口,只是反覆端詳着這兩個香水瓶,又在兩個手腕上分別搽了兩種香水。快到養老院的時候,她突然亮出兩隻手,讓魏炯再聞一次。魏炯鼻腔內的香氣早就一掃而空,這次再試,真的辨別出兩款香水的相似味道。
神秘。憂鬱。好像一個站在海邊,身披輕紗的年輕女子。
「這是兩款香水的後調。」岳筱慧的神色有些疲累,笑容淡然,「被害人都是在搽了香水之後一段時間後遇到兇手的,所以,我覺得最後的香氣才是刺激兇手的源頭。」
「那,也不用都買回來吧。」魏炯終於提出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疑問,「老紀並沒有讓我們這麼做啊。」
「我自有用處。」岳筱慧眼望窗外,漫不經心地答道。
杜成和紀乾坤都在房間裡,正在研究桌面上的一沓資料,見他們進來,齊齊地把視線投射過去。
「怎麼樣?」
「當然有發現。」岳筱慧揚揚手裡的紙袋,「有一款香水和蝴蝶夫人很相似——可能是黃玉用過的。」
「這麼說,至少有三個被害人都曾經在案發當天搽過香水。」紀乾坤顯得很興奮,「李麗華在被害當晚去過商場,很可能也買了香水——至少試用過。」
杜成也來了興致,從紙袋裡拿出兩個香水瓶,打開瓶蓋,湊過去聞聞,隨即就連打了兩個噴嚏。
岳筱慧被逗樂了。她搶過杜成手中的香水瓶,揚起手臂。隨着「嗞嗞」兩聲輕響,一陣細如牛毛的薄霧在空中緩緩落下。眾人瞬間就被驟然升騰而起的香氣包圍了。
沒有人說話,似乎都在細細品味這瀰漫在周身的味道。片刻,杜成吸吸鼻子,開口說道:「挺好聞的啊,真他媽搞不清楚為什麼會有人因為這個去殺人。」
魏炯看看紀乾坤。老人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雙手握住不鏽鋼扶手,頭微低,眼半垂,仿佛沉浸在某種記憶中難以自拔。三個人互相看看,都不再開口,靜靜地看着紀乾坤。
半晌,紀乾坤終於回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看其餘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這個味道,沒錯。」紀乾坤伸手去拿錢包,「筱慧,花了多少錢?我給你報銷。」
「不用了,我買來自己搽的。」岳筱慧擺擺手,「你們剛才在聊什麼?」
「我又去拜會了一次楊桂琴——就是許明良的媽媽。」杜成指指桌上的資料,「她給了我一份名單,上面是和許明良交往比較密切的人。換句話來說,就是他可能送豬肉給對方的人。」
杜成向魏炯揚揚下巴:「按照你的推測。」
魏炯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我就是隨口一說。」
「你的思路很好啊。」杜成笑了笑,「如果能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最後的真相。」
他轉向紀乾坤:「這兩個孩子都挺能幹的。」
「是啊。」紀乾坤看着魏炯和岳筱慧,目光柔和,「我很幸運。」
魏炯越發不好意思。岳筱慧的注意力則一直在那沓資料上。
「人不太多嘛。」
「嗯,許明良生前的人際關係比較簡單。」杜成也轉向小木桌,「我對這個名單篩選了一下,有兩個已經亡故,都是因為年齡,自然死亡。案發時他們都是接近六十歲的人了,基本可以排除。」
「其他人呢?」岳筱慧盯着杜成,神情專注。
「我們還算走運吧。」杜成拿起名單,看着上面勾畫的筆跡,「其中一個已經遷居到其他城市,可以找朋友幫忙查查。另外幾個,仍在本市居住。」
「嗯,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調查?」
「立刻吧。從年齡小的開始查。」杜成突然想到了什麼,看了看岳筱慧,「你比老紀還積極啊。」
「哦?」岳筱慧立刻坐直了身體,「我們要開學了嘛。」
「你們倆別耽誤上課。」紀乾坤插嘴道,「那我就太過意不去了。」
「沒事。反正就七八個人需要調查,不會花太長時間的。」岳筱慧甩甩頭髮,「是吧,杜警官?」
杜成只是看看她,沒有說話。
「你家收拾得挺乾淨嘛。」陳曉脫下外套,隨手放在沙發上,「就是房子老了點兒。」
「一個人住,無所謂了。」林國棟也脫掉棉服,扔在陳曉的衣服上,「你隨便參觀——想喝點兒什麼?」
「茶吧。」陳曉捂住緋紅的臉頰,沖他笑笑,「正好散散酒氣。」
林國棟應了一聲,起身去廚房燒水,又取出兩個乾淨的杯子,放好茶葉。這是他們的第三次約會。在剛才的午飯中,他和陳曉都喝了些啤酒。此刻,膀胱脹得厲害。等水開的工夫,他去了趟衛生間。方便之後,他站在洗手盤前,擰開水龍頭,嘩嘩地沖洗着雙手。忽然,他扭頭看了看氣窗下的不鏽鋼浴缸,頓時感到身上燥熱起來。
幾分鐘後,林國棟捧着兩杯熱茶從廚房裡走出來,陳曉卻不在客廳里。他吸吸鼻子,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果真,陳曉坐在書桌前,正翻看着一本書。
見他進來,陳曉放下書,說道:「這就是林老師每天工作的地方嘍?」
「是啊,條件很簡陋。」林國棟把茶杯遞給陳曉。女孩道了謝,小口喝起來。林國棟端着茶杯,慢慢踱到窗台前,向樓下張望着。
今天的氣溫比往日要稍高些,大地回春的跡象已經愈加明顯。窗台上還有些半融化狀態的積雪,在午後的陽光下微微冒起蒸汽。林國棟看看小區外的街角,馬路上空空蕩蕩。他又把視線轉向對面的14棟樓。儘管從6樓緩台的窗口望進去是一片昏暗,但可以肯定的是,那裡空無一人。
自從那天向駱少華發出警告之後,這個該死的跟蹤者就再沒有出現過。貼在自家門楣上的透明膠條早已經失去了黏性,在某個清晨悄然脫落。自己割傷的手掌開始慢慢癒合,而林國棟的心,正在回暖的天氣中,慢慢地甦醒過來。
身後突然傳來「叮」的一聲。他回過頭,看見陳曉已經坐在自己的床上,正從褲袋裡掏出手機,查看一下之後,表情淡漠地把手機甩在床上。
「男朋友?」
「嗯,例行問候。」
「他還要在北京工作多久?」
「不知道。」陳曉並不看他,伸直雙腿,兩隻腳踝交叉,「搞得跟網戀似的。」
林國棟笑笑,邊喝茶邊打量着她。
女孩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深藍色牛仔褲。上身凹凸有致,雙腿筆直修長。臉上因為飲酒而形成的紅暈尚未消退,加之熱茶下肚,面龐上水汽盈動。
林國棟慢慢地走過去,和女孩並肩坐在床上。在兩個人的體重之下,床墊凹陷下去,陳曉的身體靠過來,半倚在林國棟的身上。然而,她並沒有躲開或者調整坐姿,任由自己的手臂緊貼着林國棟。
兩個人都不說話,各自捧着茶杯,小口啜着。女孩用左手按在床上,看着面前的牆壁,目不斜視,手臂偶爾抬到嘴邊,將茶水徐徐送入口中。林國棟則不停地翕動着鼻子,似乎要把女孩周身的空氣都吸進去。
茶香芬芳,入口後初時苦澀,品咂後又有回甘。林國棟卻越喝越渴,仿佛鼻子裡不是女孩身上的香氣,而是一團烈火,瞬間就將茶水蒸發得一乾二淨。他悄悄地挪動了一下身體,拄在床上的右手向女孩慢慢移過去。
漫長的幾秒鐘之後,他的指尖碰到了溫軟滑膩的另一根手指。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心跳也開始加快。他佯裝喝茶,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瞟了陳曉一眼。
女孩並沒有表現出異常,仍然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牆壁,氣息紋絲不亂。林國棟略略放下心來,細細品味着年輕女人的手指。片刻之後,他顯然並不滿足這小小的接觸,再次挪動手指,試圖讓它們攀爬上女孩那光滑的手背。
稍一動作,陳曉立刻抽回左手,起身把茶杯放在書桌上,看也不看林國棟:「林老師,我得走了——您的稿子呢?」
「哦?」林國棟有些慌亂,急忙站起來,「就在……桌子上。」說罷,他在成堆的文稿中翻找着,最後抽出幾張,稍稍整理了一下。遞給陳曉的時候,他已經平靜下來,表情也恢復如初。
陳曉也是面色平和,垂着眼睛接過文稿:「我回去給姜總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再通知您來領酬勞。」
林國棟連稱好的。陳曉笑笑,轉身向客廳走去,穿好外套後,她向林國棟告辭。
「謝謝您的午飯,還有茶。」女孩站在打開的門旁,扶着門框,沖林國棟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步履輕盈地下樓。
林國棟目送她消失在樓道的拐角處,回身關好了房門。站在一片寂靜的客廳里,他回味着女孩手指的觸覺,輕輕地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起身走向沙發,拿起了自己的外衣。
經過幾十分鐘的接觸,林國棟的外衣上已經沾染了陳曉的香氣。他躺在沙發上,把外衣蓋在身上,嗅着那若有似無的味道,解開褲子,把手伸向自己的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