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愛:第六章 可怕的真相(三) 線上閱讀
可是米蘭不甘心,她雖然不說,我也看得出來她的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交戰,放棄還是繼續對她而言只是一念之間,就象天堂和地獄,往往也只有一步之遙。
電話響了,正是祁樹禮打來的,說他最近要回美國一趟,臨走前想約我見個面。「很想看看那個湖,你能陪我去嗎?」他問得很小心,生怕我受傷似的。這反而讓我沒法拒絕(他總是這樣,在發出邀請前就切斷了你回絕的路),所以我只好答應。「明天我接你一起去。」他有些意外的欣喜。
我連忙推辭:「不,我自己去就行了。」
「他約你做什麼?」米蘭知道祁樹禮約我有些不悅。
「他說想看那個湖,要我陪他去。」
「想看為什麼不自己去看呢?」米蘭的臉色很陰沉。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也拉下臉。
「沒什麼意思,」米蘭別過臉,陰陽怪氣地說,「你小心點就是,這個人很厲害,別到時候被人家盯住了想甩都甩不掉,他可不是耿墨池那麼好對付。」
「他好不好對付我好象比你更清楚,這話應該我來提醒你?」
「你……」米蘭瞪着我氣得說不出話。她噌地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往臥室沖,重重地摔上門。「別高興太早,誰先死在他手裡還不一定呢?」我聽見她在裡面喊。聲音很惡毒。
我又是一夜沒睡。半夜的時候,下起了大雪,我看着窗外漫天雪花心底一片悲涼,米蘭說得對,誰先死還真不一定,至於死在誰手裡那倒是其次,對我而言,死在耿墨池的手裡的可能性比較大,祁樹禮,我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讓我死。
早上我起來的時候米蘭也起來了,她冷冷地甩給我一句話:「過兩天我就搬回去住,這陣子打擾你了。」
我吃驚地看着她,本想說句挽留的話,但我說了句「隨你」就出了門。一出門我就後悔昨晚把話說得那麼刺,可我死要面子,心想等過些日子大家都平靜了再去跟她解釋,請她吃頓飯,這麼多年來每有矛盾我都是這麼擺平的。她也是。十幾年的友情呢,豈是一個祁樹禮就能破壞的,對此我很有信心。
因為下雪,火車晚點,等我趕到湖邊的時候,祁樹禮和他的車已在風雪中僵成了一道風景。他就靠在車前,穿了件黑色呢大衣,戴着墨鏡,心事重重地望着平靜的湖水抽煙。我注意到了他的腳下起碼不下十個煙頭。「對不起,火車晚點,我來晚了!」我看着滿地的煙頭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能冒雪來這我已經很感激了。」
他看住我,墨鏡下的臉莫名的透着憂傷。
雪依然在下,湖邊一片安祥,沒有行人,沒有喧譁,只有平靜的湖水寬容地接納着從天而降的漫天雪花,那些雪花輕盈地落下,墜入湖中瞬間即逝,湖面騰起一層白霧,繚繞着,將湖邊的樹溫柔地包圍,那些寂靜的樹迎風而立,含蓄優雅地朝湖面揮舞着白雪皚皚的樹枝,好象在召喚湖中沉睡的幽靈,起來,快起來,下雪了,快來看雪啊……我別過臉,不能控制地顫抖。
「你很冷嗎?」他問。
「還好。」我蒼白地笑。
「對不起,選這麼個天約你出來。」
「沒事,下雪天來湖邊,很美啊。」
「是啊,很美的湖!」他面對着湖迎風而立,突然問了句,「真的是這個湖嗎?怎麼偏偏是這個湖?」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要在今天來這嗎?」
「為什麼?」
「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的嘴巴張成了個「O」型,祁樹傑的生日?我居然一點都記不起來了。不止是他的生日,連他這個人我都很少想起了,我的心裡夢裡全是另一個男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成功忘掉過去呢,還是應該對這麼快就忘掉有過四年婚姻生活的丈夫而慚愧。
「宿命,真的是宿命,我沒想到他會選擇這裡,他肯定是記得的,他記得小時候我們在湖邊的玩耍……」祁樹禮並沒有責怪我忘了他弟弟的生日,自顧自地說,「那時候他真是個孩子,整天追在我屁股後面跑,他在追,小靜也在追,我們一起跑,跑累了就下湖摸魚,夏天的時候,我們最喜歡下湖,他膽子小,想游到深處去又不敢,小靜的膽子都比他大,老是要我把她從深水裡拖回來……有一次,小靜就跟他打賭,說他是無論如何不敢游到湖中間去的,他不甘被嘲諷,真的遊了過去,可是還沒到湖中間他就突然抽筋,整個的沉了下去,是我把他救上來拖回岸邊的,小靜嚇壞了,我也嚇壞了,他卻我看着我們嘿嘿直笑,爸媽知道這事後狠狠的揍了我們一頓,從此禁止我們下湖,他對我是感激的,不止一次的說,哥,我欠你一條命……我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會把自己的命留在這湖裡,臭小子,他應該知道那命不是他的,是我的,他要結束為什麼不先問問我肯不肯,他應該跟我打個招呼的!臭小子!」
「小靜是誰?」我忽然問。結婚四年,我從未聽祁樹傑提過這個人。
「小靜?是我們的妹妹!」他背對着我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也不能算是妹妹,因為她和我們並無血緣關係,是我父母收養的,到我們家來的時候,才五歲,阿傑九歲……」
我立即變得激動起來,祁樹傑,我真慶幸忘了他,我是她結婚四年的妻子,他卻從未對我提起過他們家還收養過一個女孩子,他為什麼瞞着我?憑直覺我都想象得到這個女孩給他的人生帶來過異樣的影響,否則他不會對我隻字不提,而祁樹禮卻以為我知道這一切,滿懷深情地跟我敘起舊來,我壓抑着沒出聲,豎起耳朵聽。
祁樹禮說,他們三兄妹曾在一起度過很愉快的童年,而日久生情,祁樹傑長大些的時候,對那個小靜開始有了想法,經常為她打架,每次都被別人打得頭破血流……後來祁父病了,去世的時候祁樹禮剛考上大學,祁家的生活立即陷入困境,祁母沒有工作,累死累活的也養不起三個上學的孩子,祁樹禮很懂事,瞞着家人退學去做工賺錢,他一直不敢回家,怕母親傷心,直到祁樹傑也在第二年考上大學,他才拿着一年的血汗錢回了家,要給弟弟交學費,還要給小靜買她最喜歡的又一直買不起的電子琴,他真是很高興地回到家的——可是回來卻已是物是人非,什麼都變了,小靜不在了,她被祁母偷偷送了人,連祁樹傑都不知道!祁樹禮瘋了似的跑出了家門,從此再也沒回去,他打聽到小靜被收養她的人家帶到了國外,至於是哪個國家卻無從知道,他不管,拼命的賺錢,想要出國去找小靜……
「我終於找到了一條出國的捷徑,當船員!」祁樹禮還是背對着我,完全陷入了往事的回憶,越說越難以自控,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了,「我義無反顧地跟着我不認識的人上了一條裝滿中國勞工的外國船,阿傑來送我,他抱着我哭,我也哭,船開了,我都還在哭……我清楚的記得阿傑那天穿了件灰色的夾克,他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小時候追在我屁股後面跑的那個毛頭小子,我問他,萬一我們都找不到小靜怎麼辦,他又哭了起來,他說如果真找不到,他就一輩子不結婚,他說得很認真,我知道他說的是心裡話,因為我知道他一直就想娶小靜……」
「找到小靜了嗎?」我看着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