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特的薄暮:9.術士們 線上閱讀
我們在愛爾蘭不常聽說暗黑力量[1],更不容易遇到什麼見過這種力量的人,因為人們的想象力更多地用在那些魔幻、玄妙的事情上,而魔幻和玄妙之事,萬萬不能和惡或者善扯到一塊,否則便會頓時失去像呼吸一般重要的自由。然而,聰明人都認為,不管人類在哪裡,能夠滿足他們的貪慾的黑暗力量都會跟到那裡,就像將蜜糖儲存到他心中的白晝精靈,以及四處飛舞,用激情和憂鬱環繞着他的幽冥精靈一樣,時刻不離他左右。聰明人也相信,那些或者由於自己的追求而得到特殊本領,或者一出生便由老天賦予特殊本領,能夠窺視進秘密居所的人,就能看到這些暗黑力量——要麼是活着時曾經擁有可怕激情的人,要麼是從未在世界上活過的人——正心懷隱秘的邪惡,緩緩地行動着。據說,暗黑力量纏繞着我們,日夜不離,就像蝙蝠盤踞在古樹上;我們之所以不常聽說它們,是因為暗黑魔法往往很少得到實施。實際上,我在愛爾蘭幾乎沒有遇到過試圖與邪惡的力量發生聯繫的人,偶爾得知的幾個則在自己的圈子裡很好地隱匿起這種意圖和行為。他們大都是不引人注目的小職員之類,為了施行法術,不時到一間拉下黑帘子的屋子裡碰頭。他們不讓我進入這間屋子,不過,他們發現我並不是對這種神秘科學完全無知,所以倒也樂意在別處向我展示他們的活動。「到我們這兒來,」領頭的人邀請我道。他是一個在很大的磨坊工作的辦事員,「我們讓你看看會和你面對面交談的精靈,它們的形狀就和我們一樣真切、實在。」
[1] 我現在明白了。我們周圍的暗黑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多,不過還沒有蘇格蘭多,我認為我們更擅長想象那些魔幻、玄妙的事情。
我在此之前,和他談論了不少在恍惚狀態中與天使或者仙人——白晝和幽冥的孩子們——進行接觸的事情,而他堅持我們只應當相信在正常狀態下所看到和感覺到的東西。「好吧,」我說,「我要到你那去,」或者說了類似的話;「不過我可不打算被引導得神思恍惚,我要清醒地判斷你們所說的這些形體是否比我所說的那些更能為普通的感官所接觸和感受。」我並不否認別的生物採用人類的形態的能力,我只是認為,他所說及的那類簡單的祈禱,至多只能令意志陷入恍惚,並藉此讓它感受白晝、幽冥和暗黑世界的力量罷了。
「可是,」他抗議道,「我們看到過它們把家具這裡那裡地移動,它們應我們的央求而來,幫助或者傷害對它們一無所知的人。」這些並非精確的原話,我只是盡力回憶這段談話而已。
說定的那天晚上,我在8點左右到達,領頭人正獨自坐在一間狹小的後屋裡,幾乎全身着黑。他穿了件黑袍,有點像古畫中的宗教法庭審判官的服裝,這衣服使得他本人幾乎隱身了:除了他的眼睛,它們透過兩個小圓洞朝外瞥出。他面前有張桌子,上面擺了一銅盤燃燒的草藥、一個大碗、一個畫着符號的頭蓋骨、兩把交叉的匕首,還有看起來像是磨石的一些器具,它們是用來以一些我不大清楚的方式控制基本能量的。我也穿上一件黑袍,還記得它並不很合身,相當地妨礙了我的行動。術士從籃子裡抓出一隻黑雞,用其中一把匕首割開它的喉嚨,讓血滴進大碗。他打開一本書,開始祈禱,這當然不是用英語進行的,音調里有種低沉的喉音。他還沒有祈禱完,另一個術士,一個大約25歲、也身穿黑袍的男人走進屋來,坐在我左側。祈禱者站在我面前,我很快就找到他的眼睛所在,它們在斗篷上的小洞中閃閃發亮,這有點奇特地感染了我。我難以掙脫它們的影響,不由頭痛欲裂。祈禱在繼續,起初幾分鐘一切正常。隨即,祈禱者站起身,熄滅大廳的燈,這樣門下的縫隙里一絲光也不再透進。現在,唯一的光亮來自銅盤上燃燒的草藥,唯一的聲音就是祈禱者帶有深沉喉音的喃喃聲。
白晝的力量總是美麗、迷人的,而幽冥的力量則時而美麗,時而怪異;暗黑力量呢,它們總是以醜陋、可怖的形態反映它們那扭曲的本性。
——術士們
突然,我左邊的人搖晃身體,嚷道,「噢,神哪!噢,神哪!」我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但他都不知道自己開過口。過了一會兒,他變得非常激動,說看到一條巨蛇在房裡遊走。我沒有看到任何有確定形體的東西,不過感覺四周烏雲團聚。我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有掙扎,想必是因為陷入了恍惚,而導致這種恍惚的影響力本身是混亂無序的,換言之,它就是惡魔。掙扎了一會兒,我擺脫了烏雲,又得以用正常的感受繼續觀察。兩個術士現在開始看到黑色和白色的柱子在屋裡移動,然後是一個穿了僧袍的男人。我說我沒有看到這些東西,這使他們都頗為困惑,因為對他們來說,這就像面前的桌子一樣千真萬確。祈禱者開始漸漸發力,我開始感覺到仿佛一股黑暗之潮從他那裡湧出,包圍住我;現在,我注意到左邊的人已經陷入死亡一般的恍惚狀態。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奮力掙脫烏雲;我覺得它們是我不陷入恍惚的情況下所能看到的唯一的東西了,而我可不怎麼喜歡它們,便要求點燈,這一大有必要的驅魔術施行之後,我重返日常世界。
我對兩個術士中比較厲害的那位說,「要是你們的精靈中的哪個控制了我,會發生什麼?」「那你走出這間房間時,」他回答,「它的性格就會添加進你的性格中。」我詢問他的法術的來源,卻沒有得到什麼有意義的回答,只知道他從父親那裡學來了這一手。他不願多透露什麼,因為似乎發過保密的誓言。
有好些日子,我始終覺得有些奇形怪狀的東西纏繞在我周圍。白晝的力量總是美麗、迷人的,而幽冥的力量則時而美麗,時而怪異;暗黑力量呢,它們總是以醜陋、可怖的形態反映它們那扭曲的本性。